「你确定?」
「完全不像。只是背影有些像罢了。而且,她看起来顶多二十。」
钱鹤垂眼,头顶的灯光在她脸上打下一片y影。柳琪拍了拍她手臂:「走吧。我们上去。」
经历过刚刚那一出後,钱鹤整个人又一次陷入了y沈,但和中午时不同,她坐在柳琪对面。缩着肩膀,服务生刚刚端上来的那杯oldfashion她碰都没碰。柳琪ch0u出一根烟递过去:「要不要试试我的?」
钱鹤抬眼,说了声谢谢,接过香烟,叼在嘴里点燃。两人的座位很快被白雾环绕,但谁都没说话,又过了一会儿,钱鹤才开口道:「我以前从来没有认错人过。」
「什麽?」
「就,有些歌词会这麽写——分手後,我在人群里总是看见你的脸——但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在我和林楚一身上,不管是她回龙伏盖的那段时间,还是这次她不告而别以後。」钱鹤摇摇头,「从来没有。」
柳琪回想了一下,分手後,自己的确有在地铁上认错人过。那天她搭三号线,隔着老远,看见车厢另一头的nv生侧过身对着自己,她穿的那件格子外套,刘思桐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等列车到站,柳琪隔着车窗又见对方走过。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所以,」她问,「你们两个是什麽时候啓航的?」
「2024年10月7号。」钱鹤轻声答道。「我们提前一晚上到真珊岛,没开车,拿着行李箱。说起来,在啓程之前也不是没有别的事情发生。10月1号那天,徵文结果出来了。我拿了个小奖,钱不算多,但这次也有实t出版合同。我查结果的时候她就在身边。」钱鹤往後一瘫,视线移向y沈的天空,「我後来也出了好几本书,但没有一个瞬间能b得上那一次那麽激动。我俩当时待在老屋里,我开心得上蹿下跳,然後开始哭。可能是因为我一直都想证明给她看,我足够好,我足够有能力,我写得很好。
「唯一可惜的是,这个小小的成功来得有点晚了。我们已经义无反顾地要踏上另一条道路。
在那之前,林楚一一直住在我们家那个老房子里。我在华菱把工作辞了,收拾好房子退租。等到十一长假,我就回浅明找她。」她吐出一口烟,手中的香烟已经燃烧了一半。「日子是我定的,我问陈亚红能不能配合得上。她说可以。
「她那边的事情我不参与,也没想知道更多——她只跟我说她13岁开始,她父亲就一直在强j她。现在她从外面回来避风头,发现一切都没变。她去过一次华菱,对,就是被蔡奇云和小如看到的那一次,是为了聊到马来西亚之後的事情。那天其实我也在,当时……可能我去上厕所了。
「倒是有那麽一次,我问过她,等我们走了以後她会不会离开,她说不会。因为如果她也走了,那警察可能会去越南那边找她妈妈。如果最後事情真的瞒不住,她一个人扛下来就好。我没说什麽,反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陈亚红b较疯,还是我们b较疯,我也说不好。
「说回我们啓程那天,我俩在真珊岛的度假村定了个酒店,我们10月6号下午入住,睡到晚上十一点,起来洗澡,换衣服,收拾行李。我们不能带行李箱再次出门,所以把箱子里的东西分到三个背包里,我就把行李箱扔到楼梯间垃圾桶里去了。等过了十二点,我跟林楚一先後出了酒店。我们在路边回合,骑着租来的单车,一路到那光村的港口。陈亚红已经在那儿等着我们了。
「只要靠近,我就能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但我什麽也没说,林楚一倒是很警惕地皱起眉头,问她你身上这是什麽味道?
「陈亚红没回答,只是指着停在港口里的海王星号,说:‘赶紧上去吧,现在涨cha0了,你们能漂着出港口。记住,等看不见码头那一侧的灯时才能开引擎。’顿了顿,她又说,‘发动机舱里那个东西,你记得,别打开看,到了公海就扔。’
「‘什麽东西?’林楚一又问,陈亚红是对着我说的,所以此刻她也看着我。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现在把事情给她解释清楚,只能也摆出一个懵懂的样子,说:‘我们先快点上船吧。’
「‘不对。’林楚一说,‘你们在说什麽东西?’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但我还没开口,陈亚红便冷笑了一声:‘你们就花了三万块,要开走我一条船,还要买那麽多油,我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我跟陈亚红有约定过,这个时候,我也得扮作第一次听见这事儿的样子,‘我们之前没说过这个吧。’我也板起脸,瞪着她。
「陈亚红耸耸肩,‘要麽带着它出去扔了,要麽别坐我的船,就这麽简单。’
「‘你杀人了?’林楚一问。
「陈亚红好像没听到似的,转身往回走,留我们两个在原地。林楚一整个人都愣住了,在微弱星光下,她的脸看起来也是惨白的。
「但我们没时间磨蹭了。我拉着她的手臂,催促她和我一起翻过矮围栏上船。我们得悄悄地从浅滩上去,这样不容易被人看到。海王星号就停在那儿,和别的渔船一起。船帆折叠起来了。它看上去就只是一艘破破烂烂的近海渔船。我俩先把背包甩上船去,我从船头爬上,再拉着林楚一一起。上船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燃油。陈亚红说到做到,油桶被整齐地码在船舱里。还有我们委托她搬上船的物资,一个也没少。我路过发动机舱入口,但没打算去看,我小跑出去松缆绳下船锚。
「林楚一和我一起忙活着,我们特地练过0黑c作,谢天谢地,没有一点差错。海王星号慢悠悠地飘出了港口,我们两个已经满头大汗。我站起身,看向来时的方向。陈亚红站在路灯下看着我们,她的身影越来越远。
「那晚的天气很晴朗,夜空里飘着云,甚至能看到天上飞过的飞机。我呆站在床头,林楚一突然一把拉过我的手臂。
「她很严肃地看着我,‘你知道她要往船舱里放东西,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努力摆出错愕的表情,‘她根本没跟我说这些。’
「林楚一看着我,那个眼神像是要我的头骨都瞪透了似的。‘你发誓?’她轻声问。
「我深x1了一口气,‘我发誓。’
「‘如果你骗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发誓,我不知道她会这样。’我说完,特地愣了一下,‘你看到发动机舱里的东西了?那是什麽?’
「‘还没有。我不敢。你去吧。’
「我从包里翻出手电,掀开发动机舱的盖子前,深深x1了口气。
「打开手电,掀开袋子,一gu血腥味扑鼻而来,林楚一在我身後弯腰乾呕,我把手电对准舱底,探头一看,发现一个脏兮兮的灰绿se化肥袋子被摆在船板上。袋子一头还用电工胶带封得严严实实的。’
「已经不必多言,我盖上舱门,心里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还有多久到公海。」
柳琪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陈亚红一个人是无法搬运陈永光的屍t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既然钱鹤的叙述中这件事不由她和林楚一完成,那麽陈母肯定是陈亚红的帮手。
钱鹤并没有觉察到侦探的分心,她还在自顾自地回忆自己与林楚一出航的夜晚。「那晚刮的是北风,很猛,海王星号被浪cha0轻悄悄地推离岸边。我和林楚一坐在船头,看着真珊岛离我越来远。‘拜拜。’我听见她小声道。我握紧她的手。
「但我们那时候离跟连国说拜拜还远着呢,我们得沿着海岸线往西南航行,但又不能太靠近岸边。哦别忘了,还有船舱里的那玩意。航海路线我背得滚瓜烂熟了,所以只要等我们绕过最南端的半岛,等天一黑,我们就得把它扔了。」
「为什麽不直接朝着最近距离的公海开?」柳琪问。
「因为直线距离并不总是最短。我们选的航线已经是考虑到季风和洋流因素下最好的那一条了,如果直直开向公海,先不说等开到的时候天亮了没,做这件事了。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风险。」钱鹤摁灭早已烧得不剩任何的烟头,「在此期间如果被抓到的话,我们就完蛋了。
「真珊港的那盏灯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夜里风大,我拍了拍林楚一,说我们得把帆竪起来。
「我去开了船里的灯,林楚一走过发动机舱的时候,甚至不愿意踩过那个舱门。就着灯光,我们把船帆立起来,海风一下子将帆布吹得鼓涨,我拿出指南针,再次确认方位正确,我让林楚一去驾驶室控制船舵,我在外面把着主帆c控索,船很快动了起来。我们的航行算是正式开始了。
「又过了一会儿,林楚一对我喊:‘我饿了。’
「我看了看表,考虑到大家的t力消耗,也是该吃点。北风大概还会刮一阵子———至少我希望是这样———我说那就吃饭吧。
「风实在还是太大了,吹得船身摇摇晃晃的,林楚一煮泡面的时候,我降了半帆。
「我俩坐在驾驶舱里,看着外面茫茫无际的海面,吃起泡面来。因为靠着坐,所以不一会儿,我意识到林楚一在发抖。
「是海太大了,一望无际的暗se,环顾四周,只有我们这叶小船飘着。害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握住她的手,轻轻抚0她後背,想要让她安静下来。她说:‘把ipad拿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