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她陈亚红住哪儿,老板娘说,她也不知道,但是这人特别好认,她脸上有一块巨大的胎记。」说着,钱鹤用手指在自己脸上画了个圈,「跟老板娘说完我就骑上单车去找那个村子。当时是中午吧,就没几个人在外面。我在村里转来转去,那个地方静悄悄的,有好多栋房子看起来都没人住了,偶尔有一点风吹的声音。
「我当时就想,说明我来对地方了吧?这里的人都被陈亚红带出国了,所以家里的房子没人打理。。但剩下的几户,我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敲门。刚好有只小猫路过,我实在也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开始喵喵叫逗那只猫。没喊两句,有人在我身後说:‘你可以直接上去0它,它很亲人的。’我一回头,发现一个年纪b我稍大一点的nv人站在我身後,她穿着脏兮兮的短袖polo衫和牛仔k,还有人字拖,但最重要的是,她脸上有一块从太yanx延伸到眼睛周围的胎记。」
说到这里时,钱鹤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两个人的注意力立刻都转移到桌面上,钱鹤的手机贴了防窥膜,从柳琪的角度看过去,她什麽也看不到。但钱鹤撇了一眼,露出失望的神se,她拿起手机,直接给柳琪看——她收到的仅仅是stagra发来的通知。
放下手机,钱鹤又掏出了烟盒,她ch0u出一根,给自己点上。一阵风呼呼地刮过庭院,睡在井边的小猫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醒来走掉了。
风把钱鹤吐出的烟雾往柳琪脸上吹,钱鹤连忙伸手想要把那阵r白se的烟打散,二手烟飘到眼前,柳琪0了0口袋,意外发现自己还带了半包烟——x1都x1了,乾脆自己也制造一点儿二手烟。
「你接着说。你碰到陈亚红了,对吧?」
「嗯。她跟我以为的倒是不太一样。」
「你以为会怎麽样?」
「就是……看起来更坚毅一点?倒不是说非得看起来就带着凶狠——不过有也不奇怪,我知道当蛇头是怎麽个事儿,nv人想要在这一行乾出成绩来的话,说‘你好’、‘请’和‘谢谢’肯定没什麽帮助——但她看着有一种……我不知道怎麽说,平静吧。」
「平静?」
「对,我当时也不知道她家里的那些事情——如果知道了,会更惊讶吧——总之,人已经在眼前了,我想不到别的开场白,就直接问她:‘我和我朋友想去欧洲,如果找你的话要多少钱?’」
这一次连柳琪也忍不住笑了。「她肯定没给你什麽好脸se。」
「啊对,她听完就皱眉,嘀咕着方言转身走了。」钱鹤边说又边挖了一块巴斯克蛋糕,「我追上去,说,这事儿对我很重要,能不能帮帮忙?」
「你之前不是说你是做田野调查的吗?」
「我太紧张了嘛,就忘了。」钱鹤理直气壮,「反正我跟着她走了一小段,边走边跟她讲我是认真的——哦,我还还事先准备好写了我电话号码的纸条,想往她口袋里塞,她终於停了下来。回过头来,说:‘你要是再不锁自行车,它就会被推走。’
「我说没关系,这车就是在岛上租的。丢了就罚我两百块押金,但我就是来找你的,我今天就想问个价格。
「她看着我,我也说不上来那是什麽眼神,过了两秒,她说,让我去臻夫人庙等她。」
「那是什麽?」
「额,具t的历史典故我不记得了,但真珊岛上7个村,有5座臻夫人庙。长话短说,我去错了,因为隔壁村的那座离我们更近。那座庙挺气派的,一看就是刚修好没几年,门有四五米高。我进了庙里,在那儿等啊等,一等就是快一个半个小时。当时真的很热,没一会儿我感觉我浑身都要sh透了,庙里会凉快点,但连张能坐的凳子都没有。我就站了一会儿,有个光头佬就过来了,问我在这儿g什麽,我说等人,他又问我等谁,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名字,就说我在等我姐来接我。」
「你很不擅长面对这种场合是不是?」
「啊对。」钱鹤倒是应得很直接。「反正我说完,光头也不走,他就一直在那儿跟我搭话,问我是不是隔壁村的,是不是在读高中,我就现编了一套人生,他倒是越挨越近,我乾脆就站出去了——但外面真是热得很。我乾脆跟他聊起偷渡来。说到这个,他可滔滔不绝,虽然他们村也没几个出去的。但他说的一件事突然让我有了兴趣,他说他们村有一个胆大的,直接把船的gps给卸了,然後开船到越南去。
「我问他,海警不管吗?他说,海警不会管这一片,因为真珊出去是内海。真正需要担心的是越南的海警。我本来还想接着问,突然听到摩托车的喇叭声,回头发现是陈亚红。她换了身衣服,表情也b刚才臭脸了一点。我立刻推着车跑过去,但陈亚红都没等我走近就开车了。她边开边大声说‘我讲的是去我们村的臻夫人庙!’」
「她生气了?」
「有点儿吧。但我没问,可能她也等了我好一会儿呢。
「我跟在她身後拼命蹬,在正午的海边飞驰,过了我们刚刚见面的空地,我看见有个男人站在那儿,盯着我俩。我对上他眼神,他也没有躲开。但摩托车很快开远了,陈亚红问我:‘你在看什麽?’
「‘没什麽。’我说。
「那光村的臻夫人庙很小,b我们家清明节的时候要去拜的那个宗祠还小。我俩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有个只会讲真珊方言的老太。说实话,进到那个庙里,我第一反应是如果买卖谈不成她是不是要直接把我给卖了——你别笑,我又不了解蛇头的工作方式,而且我俩前脚刚进来,陈亚红跟那个老太说了句方言,後脚老太就把庙门关上自己出去了。」
「……你听不懂浅明方言?」
「我听得懂粤语,但浅明人也不是都讲粤语啊。我们那边有别的方言。」
「行。」柳琪做了个手势,请她继续。
「陈亚红直截了当地问我,是从哪里听来她名字的。我说你在做客户调查吗姐姐?还是说拿邀请码能打折?
「她摇摇头,说,让我回去,她不做这一行了。这下我可恼了,我忍了光头一个小时,不是来听这个的。我说,如果你不乾这个了,能不能把我介绍给其他人?她听完这话看着我,眼神里——我说实话——只有轻蔑。‘他们会把你这种小姑娘吃了。’她说。
「‘行。’我回答她,也不甘示弱地露出冷冰冰的神se,‘早知道就不等了,真是浪费时间,跟你哔哔叭叭这两下,我都能开着帆船上越南去了。神经。’」
钱鹤拿起自己面前的拿铁,又喝了一大口,「我当时之所以骂人,也是因为真的生气了,毕竟浅明那个天气……你没在那里生活过,可能不太明白,浅明跟华菱一样是sh热,但浅明靠海,sh度高得多。夏天的时候出门,会感觉热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早上九点出门也好,只是去吃个早餐,回来的时候保准你连内衣都sh掉。
「所以我也很暴躁,暴躁於我等了半天结果她这样对我。说完这话我转身离开,结果陈亚红在我身後哼了一声,说:‘那你就是要去喂鱼咯。’
「我回过头来,告诉她,我五六年前就考了船证,40英尺的船我都开过,‘我以为你起码能做到不以貌取人嘞。’」
「你这是跟她吵上了。」
钱鹤耸耸肩。「我也不是故意的。虽然我真的没有办法把握跟人相处的尺度,但至少,在对方对你已经展露轻蔑的时候,好好说话不是一个好策略吧?你说呢?」
「嗯……」
「我当时说完就要去推门离开,她突然叫住我,我转身,她朝我丢了一段脏兮兮的绳子。‘打个结我看看。’她还是那副轻蔑的表情。我明白她意思,她觉得我在说气话而已——这种事情我见多了,在巴塞罗那的时候,有次俱乐部的人一起出海,还有一个傻b兮兮的中年白人nv的问我:‘你真的会开船吗?你看起来一点都没晒过太yan欸’,陈亚红估计也是这麽想的吧,她会觉得我连哪条是缭绳都分不清。
「我接过那条绳子,边绑边问:‘我要是会呢?你是要给我鞠躬道歉吗?’
「‘鞠什麽躬?我又不是taade小日本。’陈亚红说。我绑好一个八字结,递给她,她看都不看,说:‘我没看清。再来一次。’
「我是真恼火了,松了绳子,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臂,用扭结把她的手结结实实绑在庙里的柱子上——那绳子还怪长的。‘看清了没有?’我问她,‘我还能教你上吊要打什麽结。’」
柳琪刚x1进去一口烟,听到这儿就咳了出来,「你真这麽问的?」
「一句也没假。」
「……行。」
「陈亚红看着我,她ch0u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确保这个绳结稳固,但我扭头就走了,心里想着你自己解开吧,真浪费我时间,我还得赶下午最後一班船回浅明。
「但她又一次叫住我,问我想去欧洲哪个国家。
「我说西班牙。
「‘那个地方好像失业率很高啊。’她说,手臂还被绑在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