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人了?’林楚一问。
「陈亚红好像没听到似的,转身往回走,留我们两个在原地。林楚一整个人都愣住了,在微弱星光下,她的脸看起来也是惨白的。
「但我们没时间磨蹭了。我拉着她的手臂,催促她和我一起翻过矮围栏上船。我们得悄悄地从浅滩上去,这样不容易被人看到。海王星号就停在那儿,和别的渔船一起。船帆折叠起来了。它看上去就只是一艘破破烂烂的近海渔船。我俩先把背包甩上船去,我从船头爬上,再拉着林楚一一起。上船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燃油。陈亚红说到做到,油桶被整齐地码在船舱里。还有我们委托她搬上船的物资,一个也没少。我路过发动机舱入口,但没打算去看,我小跑出去松缆绳下船锚。
「林楚一和我一起忙活着,我们特地练过0黑c作,谢天谢地,没有一点差错。海王星号慢悠悠地飘出了港口,我们两个已经满头大汗。我站起身,看向来时的方向。陈亚红站在路灯下看着我们,她的身影越来越远。
「那晚的天气很晴朗,夜空里飘着云,甚至能看到天上飞过的飞机。我呆站在床头,林楚一突然一把拉过我的手臂。
「她很严肃地看着我,‘你知道她要往船舱里放东西,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努力摆出错愕的表情,‘她根本没跟我说这些。’
「林楚一看着我,那个眼神像是要我的头骨都瞪透了似的。‘你发誓?’她轻声问。
「我深x1了一口气,‘我发誓。’
「‘如果你骗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发誓,我不知道她会这样。’我说完,特地愣了一下,‘你看到发动机舱里的东西了?那是什麽?’
「‘还没有。我不敢。你去吧。’
「我从包里翻出手电,掀开发动机舱的盖子前,深深x1了口气。
「打开手电,掀开袋子,一gu血腥味扑鼻而来,林楚一在我身後弯腰乾呕,我把手电对准舱底,探头一看,发现一个脏兮兮的灰绿se化肥袋子被摆在船板上。袋子一头还用电工胶带封得严严实实的。’
「已经不必多言,我盖上舱门,心里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还有多久到公海。」
柳琪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陈亚红一个人是无法搬运陈永光的屍t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既然钱鹤的叙述中这件事不由她和林楚一完成,那麽陈母肯定是陈亚红的帮手。
钱鹤并没有觉察到侦探的分心,她还在自顾自地回忆自己与林楚一出航的夜晚。「那晚刮的是北风,很猛,海王星号被浪cha0轻悄悄地推离岸边。我和林楚一坐在船头,看着真珊岛离我越来远。‘拜拜。’我听见她小声道。我握紧她的手。
「但我们那时候离跟连国说拜拜还远着呢,我们得沿着海岸线往西南航行,但又不能太靠近岸边。哦别忘了,还有船舱里的那玩意。航海路线我背得滚瓜烂熟了,所以只要等我们绕过最南端的半岛,等天一黑,我们就得把它扔了。」
「为什麽不直接朝着最近距离的公海开?」柳琪问。
「因为直线距离并不总是最短。我们选的航线已经是考虑到季风和洋流因素下最好的那一条了,如果直直开向公海,先不说等开到的时候天亮了没,做这件事了。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风险。」钱鹤摁灭早已烧得不剩任何的烟头,「在此期间如果被抓到的话,我们就完蛋了。
「真珊港的那盏灯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夜里风大,我拍了拍林楚一,说我们得把帆竪起来。
「我去开了船里的灯,林楚一走过发动机舱的时候,甚至不愿意踩过那个舱门。就着灯光,我们把船帆立起来,海风一下子将帆布吹得鼓涨,我拿出指南针,再次确认方位正确,我让林楚一去驾驶室控制船舵,我在外面把着主帆c控索,船很快动了起来。我们的航行算是正式开始了。
「又过了一会儿,林楚一对我喊:‘我饿了。’
「我看了看表,考虑到大家的t力消耗,也是该吃点。北风大概还会刮一阵子———至少我希望是这样———我说那就吃饭吧。
「风实在还是太大了,吹得船身摇摇晃晃的,林楚一煮泡面的时候,我降了半帆。
「我俩坐在驾驶舱里,看着外面茫茫无际的海面,吃起泡面来。因为靠着坐,所以不一会儿,我意识到林楚一在发抖。
「是海太大了,一望无际的暗se,环顾四周,只有我们这叶小船飘着。害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握住她的手,轻轻抚0她後背,想要让她安静下来。她说:‘把ipad拿出来吧。’
「我照她说的做,拿出她的平板电脑,调出她下好的电视剧来,摆在桌上。她看着我,说:‘你怎麽知道我想要看剧。’
「‘我俩都在一条船上了,这个程度的默契都没有的话,会完蛋的。’我答道。
「她笑了,但脸se还是很苍白,她靠着我,点开播放键。林楚一就是很喜欢看国产电视剧,我理解不了这个ai好,但仔细一想,她其实也理解不了我ai看政治惊悚片动作片还有那些蛇啊狼啊鰐鱼啊杀人的电影,但她还是陪我看了。所以我也该静静地陪她才对。当然,我不能放着船不管,我十分钟会去检查一次,确保没有偏航。
「那桶泡面我吃了好久也没吃完,倒是把我吃得渴了,开了瓶水。凌晨三点,我再次出去检查航向,突然发现我们的东面有灯光。
「我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拿出望远镜,发现对方也是条渔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我回到驾驶室,发现林楚一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睡着了。
「我倒是感觉宽心了一些,能睡着bjg疲力尽地醒着要强。我调整航向,想跟那艘渔船保持距离。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背後传来喀哒喀哒的声音。」
钱鹤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下一小口。她想擦嘴,却发现面前没有纸巾,正要掏k袋,柳琪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递过去。
「啪嗒」一声,有什麽东西被带出来掉在了地上。柳琪转头,只觉得全身血ye都凝固了。
是录音笔掉了出来。
没有任何思考空间,柳琪迅速弯腰,将录音笔拾起揣进k兜,再起身,钱鹤刚给自己点了第二根烟,柳琪观察她的表情,似乎并无异样。她好像根本没看到自己掉了什麽。
真的吗?
钱鹤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白烟,又挥手将其打散。夜se更暗了,柳琪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
「那个声音听起来就像有什麽东西在啃食木板似的。」钱鹤说,「我第一反应是船上进了老鼠。」
「嗯。」柳琪应了声,觉得自己的心跳在逐渐加快。
她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杯tei,一饮而尽,站起来:「我也得去上个厕所。」
钱鹤点点头,没说什麽。
柳琪走到厕所门口,又回过头,发现钱鹤仍然坐在位子上,背对着她,看向窗外ch0u烟。柳琪等了一小会儿,刚刚来递酒的服务生走到附近,她招手让人过来。
柳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美钞塞到对方手里。直到这个时候,她开始真的感觉到自己的膀胱已经鼓胀到极限了。「我要上个厕所,但不会很久。」她边说边指了指钱鹤,「如果这个人要走,麻烦你帮我拖一下时间。如果她在这期间主动去跟酒吧里的任何人聊天,你就给我上一杯内格罗尼。可以吗?」
服务生低头看清了美钞的面值,咧开嘴笑了。「没问题。」
等柳琪回来时,钱鹤仍坐在位子上,她眯着眼,看样子像是要睡着了。
柳琪拉开座位,「你困了。」
听者缓缓睁眼,「也没有。只是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