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姑娘似乎不怎么会放纸鸢,两个纸鸢缠缠绵绵一起挂到了树上。
老树很高,邹清许仰着头,心如死灰。
今儿这俩纸鸢的鸢生算是到头了。
此时,一名衣冠齐整的男子朝这边走了过来,他看上去气质威严,衣着华贵,器宇不凡,身后还跟着两名随从。
“怎么办,两个纸鸢都挂树上了,邹大人劳烦上去取一下吧。”
邹清许定睛一看,刚想吐槽这货怎么如此没有边界感,这人看着面生,脑中仔细思索之后,才意识到这位爷是锦王。
当今天下,只有锦王和泰王有资格争东宫之位,争这万里河山。
邹清许一个激灵,刚要行礼,锦王怡然从袖中伸出一只手,四两拨千斤般朝他摆了摆,“我现在只是一个寻常公子哥,出来赏春,邹大人不用多礼,但我的纸鸢被你挂到树上了,劳请邹大人为我取下来。”
邹清许心里明了,大好春光中,锦王出来踏青,放纸鸢的女子大概是锦王的小妾,但眼前这棵树显然太高了,邹清许不会武功,他若想把纸鸢取下来,只能爬树。
可爬树分明是一件危险的事。
邹清许转念一想,迅速说道:“纸鸢挂到树上,很难再取下来,不如我帮王爷新买一个。”
锦王笑了笑:“不行,这个纸鸢和我们已经有感情了,我们只要这一个。”
邹清许:“”
还挺无理取闹的,这是碰瓷吧?
看来锦王明摆着想整他,邹清许在身后握紧了拳,可自己人微言轻,硬碰硬是以卵击石,他哪里会爬树,局势就这么僵持着,邹清许后背直冒冷汗,皇子他得罪不起,但是眼下难道真的冒着瘸了的风险去给他拿纸鸢?
一阵冷风从邹清许身边刮过,将他本就凉凉的心吹得更寒,邹清许余光中闪过一个人影,他顺着一道黑影望过去,只见一个潇洒轻快的身影蹭蹭两下上了树,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将两个纸鸢一起摘了下来,随后安稳落地。
一个会功夫的小厮将纸鸢取下来后,递给了他的主人沈时钊。
沈时钊将纸鸢交给了锦王。
惊讶的人远不止邹清许一个,锦王的节奏被打乱,他看着沈时钊和被沈时钊的手下摘下来的纸鸢,惊诧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沈时钊不卑不亢地说:“我刚好来附近办点事,看到王爷的纸鸢被挂到了树上,便即刻命人为王爷排忧解难。”
锦王:“”
锦王内心:我谢谢你,什么排忧解难,感谢你及时为我徒增烦恼。
沈时钊这么说,锦王不好再理论,但他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太好,带着一众人等拂袖而去,邹清许慢慢挪到沈时钊身旁,“欠你一个人情,有空还。”
邹清许看着沈时钊,沈时钊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总是如同一潭静水,不过也正因如此,和他杀伐果决、冷血无情的性格非常匹配,邹清许喃喃自语:“这下把锦王得罪了,以后万一被报复怎么办?”
沈时钊负手而立,望向山坡上乌泱泱的人群:“没事,已经得罪了,在他心里,你现在是泰王的人。”
邹清许:“无语,我不站队。”
沈时钊用更无语的的眼神看向邹清许,邹清许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天真两个字。
身处朝堂的漩涡,他们早已被卷入波诡云谪的纷争,哪怕真不站队,也不意味着安全,反而可能招致祸端。
背后总有看不见的手,推着邹清许不断向前。
邹清许偏过头,“好吧,不是我想当泰王的侍读,是他非要让我当,不过这次你也得罪了锦王,没事吗?”
邹清许说完,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一句废话,锦王和陆党的关系颇深,本就和谢党的沈时钊不太对付。
邹清许本以为沈时钊会说没事,然而沈时钊说:“当然有事。”
邹清许眨了一下眼睛,谢党虽然和陆党斗得你死我活,但未来毕竟乾坤未定,他们对陆党的人怎么下手都没事,对锦王总归卖几分面子,客客套套,不敢得罪。
邹清许这下真摸不清沈时钊的心思,沈时钊帮自己图什么呢?该不会他像梁君宗一样,也对自己有别样的情愫吧?他每天照镜子时,看见这张脸确实觉得漂亮精致,但不至于如此斩男,枯了。
正当邹清许一边暗自臭美一边惊恐的时候,天边忽然浓云密布,狂风穿过山谷,从遥远的天际一路奔腾而来。
须臾之间,天儿变了脸。
阳光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地之间一片晦暗,仿佛清早拉开的窗户又关上了。
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子从天际砸来,人们纷纷闪躲,四处逃窜,鬼哭狼嚎,邹清许出门没带伞,他把手罩在头顶,眼看着沈时钊接过一把随行之人带的伞,在一片混乱中撑开伞快步离开了。
丝毫没有管他的死活。
邹清许:“”
看来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邹清许被淋的睁不开眼睛,不知跑去哪里浪的贺朝找到他,两个难兄难弟一路冒雨回了家,浑身湿淋淋。
回家后,邹清许还没来得及洗澡换衣服,只见梁府的家仆匆匆跑来找他,梁府的天也变了。
陆党和锦王开始打击梁文正,他们对梁文正不好下手,于是把目光集中到了梁君宗身上。
本来礼部侍郎的热门人选是他们的人,梁文正冒出来后打乱了他们的布局,加上自从邹清许当了泰王的侍读讲官后,陆党和锦王隐隐认为这是清流释放出的投靠泰王的信号,势必要敲打敲打。
梁君宗遭到了弹劾,理由是代父收受贿赂,据说从梁家的古书里搜出了不少金条,人赃俱获,无法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