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家里发生的变故和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加起来,我当时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觉得自己快疯了,就把他的日记里所有关于你的部分撕碎了冲进下水道,打电话叫温屿回来,说我身体不舒服。”
“那段时间家里总是有人过来闹,我又确诊了抑郁症,前几天晕在了家里。温屿可能以为我又出了什么意外,很着急就赶了回来。”
“我知道那天是他的生日,但我那时候已经快要疯了,根本没想着要顾及他的感受,他一回来我就把那本日记本扔到他跟前,通知他我们就要换一个城市生活了,要他必须和你断掉,不然我就去死。”
“那天晚上我把他锁在家里,半夜里他不知道找了什么方法逃了出去。等我早上起来发现家里没了他的人,想要跑出去找,推开门看见他坐在门口,抱着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盒子在哭,说你们已经分手了。”
李姝红着眼圈,说到这儿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了,撇过头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们搬家之后的那段时间没有一天是好过的。温屿他爸爸右手残疾,没办法开车了,只能做点儿轻松但薪资很低的工作。我的身体也不好,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那时候温屿还才开始上大学,就开始做很多兼职补贴家用了。还得多亏了他争气,等到温屿升上大三可以慢慢开始接设计单子了,家里的日子才总算好过一些。”
“后面我去看了病,精神状态慢慢好转,也一点一点想开了。我看他脖子上那条项链一直就没取下来过,这些年来也没有什么别的感情经历,就知道他还在想你。”
“我曾经做了太多自私的事,看着温屿从活泼开朗慢慢变得沉默,直到现在重新回到你身边才恢复了一点儿以前的样子。”李姝将视线从窗外移回来,深棕色的眼睛很温柔地注视着许凛,说:“对不起。有什么误会就好好说清吧,阿姨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因为曾经亲眼目睹了那场事故,许凛开车的时候总是很妥帖的。车速永远不快不慢,前方和后方也会仔细看到,开车的时候始终保持着警惕。
等到了这时,许凛才发现自己完全顾不得那么多了。
暴雨将要降临,他的眼睛里只有前方那条黑沉沉的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颤抖,疾驰在路上的汽车像是一把利刃,将隆冬漆黑冰冷的夜刺破一个小小的缺口。
前面将要拐过一个弯,许凛的手肘似乎碰到了哪个按键,车载广播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2023年11月23日8时45分,隶属于南城轮船公司的45号客船,在从南城驶往h岛途中突遇罕见强对流天气,在南城水湾翻沉。
经有关各方反复核实、逐一确认,45号客轮上共有226人……”
接下来的所有声音在许凛脑海里都渐渐变得模糊,只剩下广播内官方冰冷的女声在脑海里不断回荡。
刚刚的那段播报像枷锁般死死捆绑住了许凛身体的每一部分,四肢百骸像是在一瞬间坠入冰窟,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知觉,只依靠着身体仅剩的本能在运转。……
虽然早知道南城将要在今天晚上降下一场大雨,但当陈淇看见头顶上乌云密布的黑沉沉的天,还是有些忧心自己今天晚上的去处。
等会儿就要下大雨,现在根本就已经打不到车了,陈淇只好先在附近找个地方过一晚,等到了明天看还有没有剩余的船票。
然而等陈淇拿出手机想看一看附近的酒店,才发现手机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他沉默几秒深吸了一口气,接受了自己就是有这么倒霉的事实,正想离开,忽然发现码头竟然已经被封锁了,有警笛的声音很清晰地响在耳边。
有码头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地路过,陈淇拦住了问:“不好意思问一下,这是发生了什么啊?”
“开到h岛的45号船沉啦!”那人一脸惊慌地说:“现在正派了搜救船要去救人呢!”
45号船,陈淇有些愣愣地反应了几秒,身体像是有一股电流从头蹿到脚尖,宣告着他侥幸逃过了一场灾难。
警灯在不远处飞快闪烁着,模模糊糊看得清两个影子,一个穿着警察制服,一个背对着陈淇,身形很高挑。
陈淇莫名有着一种直觉,向着红色光源下的那两个影子慢慢靠近了,听见了一些模糊的交谈声。
背对着他的人说话语气平稳,语速却很快:“我是入殓师,参与过很多搜救活动,有着充分的搜救经验,具备参与这次救援活动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
另一个声音带着点儿无奈:“这不是我允不允许的问题啊,问题是上面派出的全都是警察和专业搜救队,没说群众能不能上搜救船,不然我等会儿向我领导报告一下,看能不能带你一个?”
陈淇眉心微微蹙起,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许凛?”
背对着他的那个身影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陈淇又加大音量喊了一声:“许凛?”
许凛转过身,看见陈淇正站在不远处愣愣地看着他,表情有些懵懂,衣角和额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看上去像是跋涉了很远的距离才来到他身边。
原本冰冷麻木的身体像是在一瞬间热了起来,心脏跳动的力度像是在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膛,许凛听见自己耳边响起疾速的风声,飞奔过去将陈淇紧紧抱在怀里。温暖的怀抱在隆冬寒冷的大风里相融。
陈淇被许凛撞得一个趔趄,感受着他轰隆隆的大得像雷声的心跳,几乎要被他的手臂勒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