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舍不得程鸿渐坐一夜的硬座,便客气得问还有没有卧铺。
列车员硬邦邦丢下两个字“没有”,便走了。
程鸿渐哄着:“没事,别担心,包里给你留了热水,你半夜渴了记得喝。”
周舟不肯放开他,“那这样,我先睡到一点,再换你来睡。”
“不用!乖乖,你乖乖的,我走了。”
程鸿渐在周舟唇上留下轻轻的一吻,便起身往硬座的车厢走去。
窄窄的车厢走道上,一边是床铺一边是黑压压的窗户,男生的背影高高大大看上去十分潇洒,如同一副画。
关灯了,周舟看见走到车厢尽头的程鸿渐回过了头,昏暗的灯光让周舟看不清他的脸庞,却知道他上翘的唇角。
周舟想,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男生,他带给了自己截然不同的恋爱体验,原来,那种甜甜的直到心底都暖洋洋的恋爱,是真的存在。
她不敢再多想什么,合衣躺在硬卧上强迫自己睡,她要珍惜每一秒睡眠时间,然后把程鸿渐换回来。
可没等她入眠,她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热流,她惊得从那硬邦邦的窄床上起身,拽着书包跑向卫生间。
果然!她的姨妈来了!
她的备孕,又失败了。
等到她有些绝望得躺回硬卧,她的鼻尖突然有些发酸,可她不想落泪,便拼命仰起头,瞪大了眼睛。
这种每个月都努力备孕,却每一次都失望,无能为力的记忆又如跗骨之俎,爬满全身。
于此同时,紧攥住她心头的却是另一种压迫性的恐惧,尚麦军曾经说过如果程鸿渐得到offer,2月就会飞向大洋彼岸,她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难道……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一样的未来吗?
她的脑海胡思乱想一大堆,可一想到还在硬座的程鸿渐,她便硬是把那种绝望压了下去,强迫自己睡过去。
竟就是这样,睡了过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双方都深感不安。
列车载着这对满怀不安的情侣一路向南,直达江南。
凌晨一点,周舟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把自己从睡梦中拉出来,呆坐在床上愣了一会,整理好心情,去硬座找程鸿渐。
她站在硬座车厢的一头,一眼就看见抱着书包歪头靠着窗的程鸿渐,硬座车厢的人们都睡得千奇百怪,可他就那么靠着窗睡也不见一丝狼狈,就像此时此刻,他不是睡在这硬邦邦的硬座上,而是在一个极其美丽的花园,而他抱着书倚在长廊中小憩。
又好看又贵气。
却让周舟忍不住叹了口气,就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起码她和这么好的男生有过一段这么好的回忆。
还是她赚了呢……
周舟把他叫醒,轻声细语让他去硬卧睡。
程鸿渐在硬座上坐到腰身发酸双腿发麻,他怎么舍得周舟吃这苦,坚决不同意,并强硬地送她回硬卧车厢。
俩人相拥着往硬卧车厢走,整个列车都安安静静,只有列车行进的声音,窗外黑压压一片,没有一点光,是车驶入了一个冗长的山洞。
突然,不知道为什么,程鸿渐选择此时坦白,“乖乖,我拿到offer了。”
有些突然,可周舟早有心理准备,她点点头,明明心里很平静,却一时间找不到语言,最后挤出干巴巴的三个字,“恭喜你。”
周舟的目光中有些令程鸿渐陌生的情绪,就是这些情绪让他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他紧紧握住周舟的手,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的离开,他张了张嘴正想说,可刚刚才勉强接受了自己备孕失败的周舟已经没什么精力和心情再与他沟通。
周舟一脸疲惫,松开了与程鸿渐相握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学长,先这样吧,我有点累。”
“好。”程鸿渐的喉结上下滚动,最后声音低哑吐出了这个字。
当他一个人从硬卧车厢走回硬座车厢时,列车已经驶进了一个车站,可它没有停留,飞快地把这个空无一人的车站抛在了身后。
程鸿渐双手抻在车窗上,额头抵着冰冷的车窗,寒气让他浑身一激灵,冷意从头到脚贯穿全身。
窗外有广阔的黑山隐隐约约层峦叠嶂,就像他的心沉了又沉,像是坠入深海。
列车总会得到目的地,那他和周舟的爱情呢?
……
进入寒假的俩人,每天都在qq上聊天,他们说了很多自己过去的事情,每天都在报备早饭中饭晚饭,可就在这么密集的沟通联络之中,俩人却很有默契的,谁都没提二月上旬出国的事情。
周舟和程鸿渐在一起的第四个月的排卵期,是马上要过年的前一周,春运大潮开始,火车票比放假回家时还要难抢,周舟却不想放弃,她买了汽车票,准备从另一个城市车站上车。
临出门时,她不忘抱了抱她妈,“妈,你别太累,还有不要忘记去王大夫那里做针灸。”
上辈子,她妈妈在她结婚后,因为她的事情烦心,身体就不大好,最后还被她执意要离婚气进了icu,重来一次,周舟老早就开始在她妈耳边念叨。
先是劝着她去体检,又劝着她去看中医做推拿和针灸,而名医王大夫的确有真功夫,她妈的脸色好了很多,还迷上了广场舞。
周舟这种柔情做派,周妈妈只觉得鸡皮疙瘩,她因干家务而粗糙的手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周舟的背,嬉笑怒骂,“别整这出,到你同学家给你爸发条信息报平安,他这人,适合和你整这出父女情深,我是这个家的大恶人,不准你出去见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