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开门,是穿着顾家下人装扮的仆人,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
“怎么了?”白茶问。
“我们家大小姐,走了。”仆人面容哀戚。
“什么?”白茶惊讶道。
沈黛末站在西厢房门口,听到这个消息,心道:果然还是走了。
原著里,就是这一晚,冷山雁从举人家的嫡长公子变成了克妻的丧门星,被锁在暗无天日的祠堂里饱受折磨。
冷清风也会遭受这样的待遇吗?
不一定。
冷山雁被顾太爷虐待,先是因为顾大小姐死的太凑巧,偏偏就死在了他们成婚的当晚,其次是因为冷家的漠视,没有人帮他撑腰说话,甚至继父辛氏巴不得他过得不好,所以顾太爷有恃无恐。
可冷清风是辛氏的亲生儿子,应该不会冷眼旁观吧?
“通知冷家了吗?”沈黛末问道。
仆人道:“已经通知了,冷家的家主和辛主君已经往我们家去了。”
果然如此。
沈黛末偷偷转身,看向西厢房门口站着的冷山雁,夜色下他的身形清幽孤冷。
真是没爹的孩子像根草。
如果原著里冷山雁的生父还在世,生父一定也会像辛氏一样,连夜赶去顾家撑腰吧,而不是任人打骂,连下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他。
越这样想,沈黛末越觉得孤零零站在门口的冷山雁分外可怜。
“多谢通知,还请顾太爷节哀,我们明日就去吊唁。”她送走仆人,拉着冷山雁进屋,关上房门。
冷山雁全程眼神泛空,像是有沉重心事。
是庆幸自己没有嫁给病秧子沦为鳏夫?还是冷母对两个亲儿子的区别对待,感到难过?
沈黛末一时猜不到,但她拉着他坐到桌边,在桌面上摊开一条白帕子,手伸进衣袖里,一下一下,一朵朵白玉兰从袖子里掏了出来,淡淡的幽香萦绕满屋。
冷山雁看着眼前如雪堆一样的白玉兰花,眼神闪动。
沈黛末望着他笑:“玉兰花香很好闻,你今晚一定能做个好梦。”
冷山雁纤长微垂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怎么把它带回来了?”
“今天在看房子的时候,我发现你一直盯着它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玉兰花都落在你脚边了,你也不碰,但是我想既然难得有喜欢的东西,不如把这套房子租下来,每天对着自己喜欢的花,心情也会开心很多。”沈黛末说。
“原来……”冷山雁低垂着头,嗓音格外低哑,喃喃说出两个字后,哽着许久,再也说不出话。
郎君的单方面小尴尬
沈黛末偏了偏头,问道:“原来什么?”
“没什么。”冷山雁捻起一朵白玉兰,如玉纯白的花瓣仿若月光的一部分,在他的掌心绽放,他的眼神有些触动,顿了顿说道:“我的父亲很喜欢白玉兰花。”
沈黛末愣了一下,所以说,冷山雁那时之所以会盯着白玉兰花出神,并不是因为他喜欢白玉兰,而是因为他想起了他早死的亲爹?
“我年幼时,父亲常常抱着我坐在玉兰树下,等一朵玉兰花从枝头凋落,然后捡起来送给我……他是个连折花都不忍心的人。”冷山雁唇畔勾起,嘲弄中夹着难过。
“我的父亲,丰淮予,是鹿山书院院长的嫡子。母亲还未中举时曾在那里读书,一来二去他们相识相知,我祖母就将父亲许配给了母亲。那时的母亲因为还未发迹就娶了自己老师的嫡子,虽然婚礼简单,但对父亲很是宠爱,发誓一辈子对他好。”
“父亲陪着她从一无所有的穷书生,一步步考中举人,置办了房屋田产,可惜他福薄,一场风寒怎么也治不好,每天流水的汤药灌着,钱也花了一大把。”
“有一天,我在花园里玩,隐约听到大夫对母亲说,父亲时日无多,早点准备后事。我躲在花圃后,隔着花叶看见母亲的表情,没有悲痛哀伤,甚至有些开心和解脱。”
“没多久,她就在乡下给父亲找好了墓地,备好了棺材,只等着父亲咽气下葬,可父亲偏不遂她的意,半死不活地吊着命。起初母亲还会去看望他,可渐渐地,她不再踏足父亲的房间,变得早出晚归。”
“父亲躺在病床上,等不到母亲,一日比一日消沉。有一天,伺候父亲的老仆人匆匆从外头跑回来,告诉父亲,母亲最近常常去一户姓辛的人家,一坐就是大半天。父亲如同晴天霹雳,抱着我大哭了一场,当夜就撒手走了。”
“那时我尚年幼,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只是去别人家坐坐,父亲就哭得死去活来。葬礼上母亲哭得很是伤心,来往吊唁的人都感叹她对父亲用情至深,是个痴情女子。可没过多久,她就以后宅无人打理为由,娶了辛氏做续弦,那一刻我什么都懂了。”
沈黛末默默听完,心中唏嘘长叹,这是什么升官发财死老公的故事。
她伸出手想安慰他,但手却停在半空中,始终不敢落下,有些愧疚道:“对不起啊,提起了你的伤心事,明天我就去把房子退了。”
说着,沈黛末赶紧起身把桌子上的白玉兰拂进自己怀里,准备放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
冷山雁忽然拉住了她。
沈黛末怀抱着一堆白玉兰,被他突然扯了一下,白玉兰零星凋落,她低下头去看。
冷山雁静默地坐着,低垂的脑袋紧挨着她的衣衫,半张脸埋在她的衣襟里,神色落寞。
沈黛末眸光一颤,突然觉得他像极了一只在她脚边,伸出脑袋试探的黑猫,脑袋一抽,就将他与白玉兰一起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