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长极占地辽阔、国力强盛,可谓人杰地灵,战火一时倒也烧不到它这儿来,所以不少人逃出自己的国家,沿着水路北上,希图得到长极的庇护。
姜照看了眼缩成一团的母子俩,移开视线,叹道:“难怪……那这首领还挺有良心。”
他还没感慨多久,船很快便靠岸。船舱里走出两个提刀海寇,兇神恶煞地盯着那母子俩,二话不说便将二人连拖带踹地丢下船。
全船人目睹经过,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剩下的路段连交流声都隐去了,人人都当起了鹌鹑。
而船上发生的“插曲”只是这段路程的。
不知为何,若长极国外当真战火连天,长极理当会加强对进城者的盘查以减少难民挤占国内百姓的生存空间,然而姜照和应璋一路下来堪称顺利,几乎没受到什麽阻碍。
直到他们路过边陲的一个小村庄,目睹着一大片成海的旱田,破旧的矮屋、皲裂的土地和瘦弱的人民,令姜照意识到,船上那个算卦人,或许算到了平生最準的一卦。
姜照蹙眉道:“宿主,不是说长极有真龙气运护佑吗?按理来说,有这种气运傍身,一个国家不会出现这样的天灾……”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身着灰麻衣的少年大叫着从远处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爹——娘!”
灰衣少年一嚷嚷,不少行人都驻足望去。
他停在一座简单的茅草房外,一对夫妇闻声便互相搀扶着从屋子里走出来,姜照定睛看去,只见这夫妇二人脸颊凹陷,瘦骨嶙峋,浑身衣物都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那少年停在他们面前,原本素旧朴实的灰衣都显得有几分光鲜亮丽。
“别慌,发生什麽事儿了?”揽着妻子的中年人温声道。
那少年慌乱道:“打过来了!西边的肃王打过来了!据说东北那边的藩王也在起兵!官府还说从今日开始要加税,而且两日后还会派人来统计到年纪的男丁数,过阵子都得拉去当兵!”
他这话一出,几乎全村的人都冒出头来,七嘴八舌地抱怨道:
“什麽?天老爷,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咱们家因这大旱压根没多少存粮剩了,这下能逃到哪儿去啊!”
更有甚者已经有人情绪崩溃瘫坐在地上放声哭泣。
“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去当兵他们怎麽办啊!这天杀的官老爷!”
也有人揣揣不安:“不是说别的地儿也在打仗吗?万一他们趁咱们官家和肃王打仗的时候打进来怎麽办?”
齐全了。姜照心想。
天灾人祸,竟同时出现在受真龙气运保佑的大国之中。
若非修士插手因果轮回,这种乱子怎可能——
不对劲!
姜照没意识到自己喊出了声。
站在他身边的应璋却仿佛心有灵犀:“是不对。”
姜照侧头,正色道:“宿主,我怀疑最近人间的灾祸,应该和修士有关。”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们引至长极。
“若猜测属实,能搅动一国气运的人,或许与花娘子要寻的人有关。”应璋冷静道,“修界中人还没胆大妄为到修覆灭一国的道。”
除非这人想突破的时候被死劫所劈——
对,就是能蛮横不讲理直接把修士劈死的雷劫。
姜照支着下巴,思索道:“攻略上有说,真龙气运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破坏的,但若是成功了,便是可以覆灭一国的导火索。可是这与千万生灵有关的罪业,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按理来说越不敢触这霉头,否则突破的时候,保準会孽力回馈,仙途尽毁的啊。”
世界规则——抑或说天道,不容许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但如果,是能让魇族之母受人所辖的,没有底线与原则的,与般若有关的,能避开天道的人……
应璋道:“几百年前的洞虚,最后出现于长极……以魇族之母的通天手段,不可能查不出此人的下落。”
姜照眼睛一亮,拍手道:“所以这人很可能根本没离开过长极!而且他和般若认识,置换命格这种损阴德的事儿般若居然都能不被天道惩治,说不定花娘子要找的这个人还真有一套偷瞒天眼的法子!加上他想破坏真龙气运,不埋线个几百年哪能成功——不对,这人居然还真的成功了?那他现在一定不止洞虚期,说不定……”
他越说,越觉得事态不妙。
姜照不由拧眉道:“我感觉这个人说不準已经快飞升了。”
村庄里,已经有人开始收拾行囊準备离开,也有人麻木着脸继续生活。
姜照望着这些来来往往的民衆,有些于心不忍。
法则说过要保护好人,可是他如今尚不知猜测是真是假,就算要解决掉这祸害,短期内他和宿主也不能做到。
但这些鲜活的生命,是真的随时可能死去。
然而姜照这点子消沉的情绪还没散发出来,应璋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我们走。”
“什麽?”姜照懵了下,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应璋带着缩地千里,直奔帝京!
“外忧内患,正是此人收割真龙气运的最好时机。”应璋戾声道,“而帝王所在,便是一国气运之根基!”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尸横遍野的长极王都,如一幅鲜血染就的画,沿着城门一路铺开,沉默地矗立在二人眼前。
姜照站定,喃喃:“晚了。”
长极以外,百姓流离失所;长极以内,天灾大旱,内乱四起,民不聊生。
以修士极佳的目力,帝京以内,长街尽头,竟都看不见一个活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