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呵呵:“天花乱坠。”
老妇人点点头,叹道:“那年轻人不知有什麽法子,竟能让那魔头吃不了他,等我和小杰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便见他周身完好,只是流了好多好多血……他说完那番话之后,整个人就像化作星星一样消失了。”
应璋蹙眉,眼底微微闪烁:“金身留魂道?”
他说得小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的呢喃之语,但姜照耳尖听到了,立时追问道:“什麽?什麽东西?宿……哥,这是什麽术法吗?”
良久,应璋并未否认,沉声道:“此人或许并未死去,他的魂魄仍在附近。”
这可把老妇人和男孩吓得不轻,但老妇人很快反应过来,喜极而泣道:“这麽说,我没有害死他,对吗?!”
应璋漠然地扫了老妇人一眼,没回应她,似乎也并不认可“没害死”这个说法。
老妇人嗫嚅片刻,不安地问道:“那,你们并不认识他,也不是望城之人,对吗?”
姜照挠了挠头发,带着歉意说:“我们确实不认识他,也不是从望城来的,但是要到望城去。”
老妇人眼里的光一瞬熄灭了下去,似乎是觉得报仇无望了。
姜照没有给出承诺。
老妇人最后失魂落魄地带着男孩离开了,临走时还是对着姜照和应璋道了声谢,并提及她家的住址,说是有什麽忙需要她帮的就来找她。
她的谢意或许源自于应璋说那个年轻人并没有真正的死去,毕竟除了她的儿子儿媳,年轻人的死也已成了她的梦魇。
“宿主,为什麽那个人没死?金身留魂道到底是什麽东西呀?”姜照边走边问道。
应璋道:“魂修的核心道,不是一般修者能习得的。不过,此人应当没有修成,不是正统魂修。否则,半年时间,足够他重新凝练出一副身躯了。”
姜照瞪大眼,讶异道:“魂修这麽厉害?那照这麽说不是不死不灭了吗?只要学会了这个,灵魂不灭,身体就永远有能重塑的机会。”
应璋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当人人都能走魂修的路?魂修是世上最难修炼的道途之一,需要大量的资源堆砌修为,还需要有足够的毅力和天赋来保证自身的灵魂强度。这世上曾经最顶尖的魂修——”
他面色有一瞬暗沉:“是我母亲。”
风声似乎于此刻凝滞,姜照明显地感觉到氛围有些阴冷下去。
应家世代天才辈出,是当之无愧的修界第一世家,与天鹰仙府及望城齐平。剑修、器修、符修、体修、丹修……在应家可谓百花齐放。
而魂修在修界是小衆群体,非大富大贵的家族轻易养不起魂修,但应家财大气粗,底蕴深厚,又兼有顶尖魂修的存在,一呼百应的效果使得修界大部分魂修都聚集在应家。
姜照不敢再问,应璋的母亲作为当世公认的顶尖魂修,怎麽会死得干干净净,连複生的可能都不再有。
但应璋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知道姜照的疑问。
“不止我的母亲,当时在族内的所有魂修的灵魂都消失了,人间蒸发一般。”应璋眉目阴沉,低哑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那双幽深的眼眸仿佛萃了冰。
“?!”姜照诧异至极,按应璋所说,正统魂修很难死去,那这灭门真兇到底有多强?
本来他还以为,是这兇手钻了空子,利用碎灵将一群修者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所以才能轻而易举地屠了应璋全族。
但,竟让魂修连灵魂都消失了,这又是何等通天手段?!
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应璋情绪变得低落,抿着唇不再多言。
姜照知道,语言在这个时候会变得很苍白,它很难做到跨过苦痛的洪流与沉重的过往疗愈一个人满目疮痍的心。
安慰是徒劳的,姜照只能沉默地陪着他。
月上梢头,两人各怀心事地回到了徐富的家,一进柴房,应璋便又闭目不语开始打坐,气氛一时沉闷至极。
姜照蜷缩着将脑袋埋在膝盖里,不自觉地坐得离应璋很远。
他一个人呆着没多久,便听到应璋又轻又淡地喊他:“离这麽远做什麽?”
他时刻关注着应璋的动静,一听见应璋的声音便立刻擡头,只见应璋常年没有什麽表情的英俊脸庞带上了几分无奈神色,漆黑如墨的眸子清晰地倒映着姜照的身影。
见姜照没反应,应璋略略拉高了声音,伸出手解释道:“过来,你离太远,待会儿有什麽危险我无法第一时间到你身边。”
莫名地,姜照想到白日里应璋的身法,他轻而易举地便逮住了那个口出狂言的无礼男孩。
那只骨节分明、瘦削修长的手朝他张开,示意他赶快过来。
姜照回神,“哦”了一声,慢吞吞地挪过去,那只手便耐心地一动不动等他。
不过姜照没搭上应璋的手,欲盖弥彰地当没看见,掠过那只手凑到了应璋身边,自然也没能看见在他身后,那只手的五指指尖摩挲片刻,而后缓缓收回。
空气安静了一瞬,几息之后,姜照偏头凝视着自家宿主那张过分好看的侧脸,问道:“宿主,你是不是再过半年就要十八岁了呀?”
应璋一怔,握拳掩唇轻轻咳了一声,道:“是,怎麽?”
“没什麽,”姜照自个儿嘀咕,“突然想到我这具身体跟你差不多大。”
突然再次认识到眼前这个做事老练、待人冰冷的男人,连十八岁都不到。
难道古人真的都很早熟吗?姜照郁闷地想。——虽然修界之人某种意义上也不算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