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毕竟是弱肉强食的修界,而不是系统所在的那个有着道德原则和法律準绳规束的世界。
老妇人双手搭在男孩肩膀两侧,止不住地弯腰道歉:“真是对不起、对不起……他爹娘走得早,我平日又疏于管教,才将他养成这副无法无天的性子。您说得对,我今日回去便好好料理他一番!”
姜照看男孩那愤愤不平的模样,撇了撇嘴,扯了下应璋的衣角,小声道:“走吧,我不想在这儿待了。”
他擡步欲走,应璋便牢牢护在他身侧将他与身后二人的视线隔开,竟是半句话都不愿与这一家人多说了。
“二位公子,请、请留步!”
没走多远,那老妇人拽着男孩追了上来,见姜照回头疑惑地看她,才气喘吁吁道:“你们,你们是打望城来的吗?”
老妇人话音未落,便感觉到姜照身旁那像一尊沉默神像般的男人,将冰冷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情不自禁地一哆嗦,赔笑道:“怎麽了?是我猜错了吗?”
姜照将略有困惑的目光投在她身上,问道:“你为何要问这个?我们打哪儿来,关你什麽事儿?”
老妇人搓了搓手,尴尬一笑:“我这不是看二位一表人才,毕竟像是望城那般的风水宝地才能养得出像二位这般的人呀!所以这才问问……”
“你去过望城?”应璋冷不丁地开口道。
老妇人一惊,只觉被那满是危险与冰寒的眼神攫住,令她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全盘托出道:“我没有去过,我哪儿能去过那样好的地方?都是听以前来这儿的人说的,咱们镇上像我们这般的人没资格去,都是那些大门大户的人才去的。”
她所言不假,凡人与修者虽共同在毕明洲上生存,但聚居地泾渭分明,二者几乎不会混杂着住,修者天然地占据着所有灵气充足的地方,将之划分为各大主城,而余下的灵气稀薄之地便由一无所知的凡人统领成国,被修者统称为“人间”。大部分修者如无必要都不会去人间,因为他们认为,以人间的灵气聚集程度,去了也是耽误修炼。
因此,一般的普通人是没有进入望城的资格的,望城拥有全天下最充裕的灵气,而居住资源有限,修者都以自身利益为先。除非有修炼天赋的凡人一朝成为修士,自然地感应到天地灵气,自然地发现望城所在,那他的家族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家都能被带进望城,统一划在望城外城居住。
离望城稍远些的城镇中居住的人,由于往来修者甚少,也感应不到天地灵气,他们甚至连望城之名都不曾听过。在凡人眼里,望城就像仙人的传说,不可尽信。而霞镇由于其特殊,镇上的本地人大多都听闻过望城。
姜照不由好奇道:“若我们就是从望城来的,你待如何?”
老妇人一听,眼底顿时如同升起一股火焰,激动得要上手握住姜照的手了:“太好了,太好了,你们真的是望城人吗?!”
应璋擡手便将老妇人的手挡开,不动声色地拉着姜照后撤一步,与面前之人保持安全的距离。
姜照往应璋身边凑了凑,摸了下鼻子,道:“大娘,你先别激动呀,到底这和我们是不是望城人士有什麽关联?”
“嗨呀,当然是因为那吃人的妖魔!”老妇人双掌一合,急切得很:“二位公子来时没听过吗?”
应璋冷冷地打断道:“你要我们帮霞镇铲除那祸害?”
老妇人犹豫一瞬,而后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道:“除了望城来的人,全天下怕是没有旁的人能救我们了!”
虽说哪怕这老妇人不提,姜照他们此行留宿的目的也是为了消灭那妖魔,但观这老妇人的异样表现,总觉得事有蹊跷。
这时,一旁默不作声老半天的男孩突然不解道:“奶奶,望城的人真的有这麽厉害吗?上一个不也死了吗?”
“啪——”老妇人一听,一张脸险些挂不住,她狠狠地拍向男孩的后背,喝道:“胡说什麽!”
这男孩不出声则已,一出声便一鸣惊人,简直是小魔王再世,姜照被逗乐了,更觉得眼前这幕十分荒诞,偷笑道:“大娘,您有什麽事儿,便都实话实说了罢,我和我哥也不是什麽蛮不讲理之人,合理的请求也不会拒之不闻。”
男孩不敢出声了,老妇人也不敢出声了,僵持半晌,姜照倒是不急,他总觉得这老妇人瞒了什麽事儿没提。
片刻后,老妇人面色有些扭曲,她深深叹了口气,沧桑道:“……半年前,有一个年轻人来了我们镇上。他原本只是路过,借茶肆歇脚,并不欲多留。”
她以手掩面,抖声道:“那天,是小杰爹娘的忌辰。”
“我可怜的儿,你就这麽抛下你娘走了……”
空无一人的河堤旁,一个衰老的妇人隔着薄烟哀声恸哭,她近乎机械麻木地扔着一沓沓纸钱,双目无神地凝视着噼啪作响的火焰。
陷入回忆与痛苦之中的老妇人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大娘,大娘?”
来人十分耐心,声音不大不小地呼唤着老妇人。
“吓!”老妇人猝然被人从记忆之中唤醒,警惕问道:“做什麽?你是什麽人?”
站在老妇人面前的是一个拎着包袱的年轻人,他长相周正、气质儒雅,像话本中进京赶考的书生。
太年轻,让她想起了自己那同这年轻人一般大的儿子。
年轻人见老妇人双颊带泪、面色不虞,急忙拱手赔礼道:“对不住大娘,小生姓焦,南国人,此番叨扰您,是因为小生赶路时不慎弄破了衣裳,想请问您这镇上哪儿有铺子可供修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