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信手拈来的话让王时序不禁看了饶自閑一眼，这孩子还会说谎了？
“这不是王教授吗？你上次的那个《气候变化对鸟类迁徙的影响》我去听了，很震撼。”一个男人激动地说。
陈老师这才想起来为什麽觉得王时序有些熟悉了，这不就是他们学校準备请来给孩子们做动物进化论科普的a大教授吗？
他上午才看过这个人的资料，总的来概括就是天才。16岁上大学，24岁博士毕业，以第一作者身份在知名国际期刊上发表多篇论文，31岁就被评委了正教授。
“感谢认可，我下周还有一个讲座，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去听。”王时序对这个男人没有什麽印象，但还是礼貌地做出了邀请。
“好的，一定会去的。”男人随后又跟自己家孩子说，“子彦，你以后不要再欺负自閑了。”
“爸爸，我没有欺负他，是他打了我。”子彦委屈地说。
“那下次你们好好相处，不然我下次就不带你去吃炸鸡。”男人继续威胁道。
“好吧！那我跟自閑好好相处。”小朋友愁得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
但饶自閑并不买他的账，继续傲娇地说：“如果你下次再欺负宣萱，我还会打你的。”
这小子真的会跟自己找事，王时序立即捂住了他的嘴，“抱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不能暴力行事。”
“叔叔，我觉得自閑没有错，是子彦先欺负我的，他还欺负轩轩。”旁边的小女孩也告状道。
那个女士拉住了小女孩，有些抱歉地对王时序说：“都是因为我们宣萱才害自閑挨骂，不好意思。”
“没事，都是小孩子，我们家长多多注意引导就可以了。”王时序说。
又跟其他的几个家长道歉之后，王时序才带着饶自閑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他觉得自己很久都没有那麽累了，是真的心累。
不过，幸好这些家长也都是明事理的人，没有刻意为难他们。
“饶自閑，你爸爸每次过来也是这样的吗？给那麽多家长道歉？再把你领回去？”王时序坐在车上，解开衬衫扣子，让自己透透气。
“叔叔，喝水。”饶自閑把自己的水壶打开，递给了王时序。
“也不都是这样，爸爸会提前让助理姐姐给大家订下午茶，并给每个家长送礼物。”
随后他眨巴着大眼睛，学着那些家长的语气说，“‘太客气了，自閑爸爸’‘其实不是什麽大事。’‘不全是自閑的问题，我们家孩子也有毛病。’这样一番下来，爸爸就不用道歉了。”
“还能这样吗？”王时序再次被刷新了三观，这不是贿赂吗？
饶自閑很熟练地说：“爸爸说了，不能让大家在情绪中处理问题，所以需要坐下来好好聊。每次吃完下午茶后，他们就不生气了。看到礼物后，他们都很开心。”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吗？你不愿意做出改变？不让爸爸为这些再费心了，不好吗？”王时序觉得饶自閑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却还屡次再犯。
他不知道饶自閑这是一种什麽心理，但他想了解了解。
饶自閑摇摇头，“叔叔，我没有做错什麽啊！爸爸说了，我现在还是一个小孩子，不用太束缚自己，要活得自在一些才好。”
“自在也要遵守一定的规则，学校不允许你带小动物过来。你遵守之后，爸爸就不用再来帮你道歉了，这样不好吗？”王时序转过头看着饶自閑，很认真地跟他商量着。
“可是小猫咪不被我带走，它们会死的。它们还那麽小一点点，我不想它们死掉。”
饶自閑沉思了一会，才轻声问：“叔叔，你说我是一个乖孩子吗？我们班子言爸妈离婚了，但他爸妈都不想要他，你说我每天都犯错，爸爸会讨厌我吗？”
“怎麽会呢，你是爸爸的孩子，他只会爱你，不会讨厌你。”王时序手兜着他的下巴晃了晃，轻声哄道。
饶自閑长而翘的睫毛颤巍巍地眨巴着，小声说：“可是，子言说是因为他的爸爸有了喜欢的人，所以就不喜欢他了。你说，我爸爸要是有了喜欢的人，是不是也会有其他的孩子，就不会喜欢我了？”
“不会，你想太多了。你爸爸不是这样的人，你看你跟爸爸一起生活这麽多年了，你爸爸有喜欢的人吗？”王时序开导道。
“没有，我希望爸爸最喜欢的人是我，因为我最喜欢的人也是他，这样他就不会离开我了。”饶自閑嘟着嘴说。
王时序感受到了饶自閑内心的强烈不安全感，也突然理解了他偶尔超出年龄的成熟和眼里的迷茫来自何处。
这是对于不稳定家庭关系的不安，更是对父亲的强烈占有欲和对情感的极致渴望。
王时序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自閑，你是你爸爸的孩子，这件事是永远都有不会变的。就算他以后有了喜欢的人或者跟别人组建了家庭，那你的身份也不会变。说不定，还会有另外一个人来爱你。这样不好吗？”
“不好，我只想跟爸爸在一起，不想要别的人。”饶自閑快速地摇摇头，随后又说，“楼越叔叔说过，只有变成标本的东西才不会发生变化，人都是会变的。爸爸有了其他人之后，可能就变了，我就不是他最爱的人了。”
“自閑，这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有的时候我们要接受变化，因为我们自己也是会变的。”王时序不知道饶自閑是否能听懂这些，但是他不希望饶自閑被这些“未知可能性”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