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合唱一结束,院长照例和身着华丽服饰的人推杯换盏,席间觥筹交错,合唱团的小成员们则被带去一个角落,乖巧地享用为他们提供的甜品糕点。
晚会上也有其他孩子,可孩子和孩子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沟壑。
沟壑的一边,是任其自由自在,追逐打闹,另一边,只得乖乖地待在角落里,安静地注视着那一边的世界。
连羡慕感叹,也只能小声耳语。
就像同为大人,院长却翻出了他最为朴素的一套衣服,在一衆华服的映照下,他们之间也像是裂开了一道沟壑。
虽然没有外人在的时候,院长并不这样着装。
许雁栖就在这个时候,趁着所有人都在忙,偷偷跑出去,想要透一透气,缓解一下这座庄园给他带来的压迫感。
庄园内外,灯火通明,随处可见的落地窗,折射出水晶吊灯的光芒,站在外面,将这座位于庄园正中,形似城堡的建筑物映入眼帘,就仿佛来到了传说中的水晶宫。
这些年,许雁栖跟随院长,也算是见识过一些世面,眼界也得到了一定的开拓,但每一次,都不及这一次来得震撼。
自人口大爆炸以来,很难想象,日益紧缺的土地资源,还有盈余供这些人建造这样一座庄园。
灯光太过晃眼,许雁栖只能寻着比较黑暗的地方而去。
一路来到城堡的最右边,人越来越少,灯光也越来越暗,直至再望不见一个人,许雁栖才停下脚步。
只是他正要缓口气之际,草丛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哭泣声。
声音不大,还断断续续,似乎在努力克制,不想让其他人听了去。
此处远离人群,一点动静就格外明显,不管这道声音的主人愿不愿意叫别人听见,还是传入了许雁栖的耳朵里。
十岁的许雁栖已经知晓世上无鬼神,并且励志践行成为无神论者,然而,理性很多时候很难主导感性,该怕还是会怕。
也正是因为愿意相信没有鬼神的存在,理性逐渐占据上风,许雁栖冷静下来,扭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城堡,担心是有人遭遇了困难。
同时,他心里清楚,这个地方的安保应该不会有问题,于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扒开草丛,蹑手蹑脚地靠近发出声音的位置。
果不其然,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男孩,此刻正坐在草坪上,他双手报膝,头埋在手臂里,传出哭泣的声音。
尽管如此,许雁栖心里还是默默发出“是人就好”的感概。
男孩似乎完全沉浸在情绪里,等到许雁栖踩入草坪,即将走到他面前,他才缓缓擡起头,泪眼婆娑地盯着这位闯入他世界里的“不速之客”。
“你是谁?”也许同为小孩,没有引起男孩的警惕,因此他没有害怕,只是哽咽着问许雁栖,问他是谁。
靠近男孩,许雁栖才发现对方身着小西装、小皮鞋,看出来了这是沟壑那边的孩子,他无意和那边的孩子産生连接,便没有告诉他,他的名字。
许雁栖走到男孩正前方不远处,蹲下来反问道:“你怎麽了?需要帮忙吗?”
男孩不知道是不是哭了太久,脑部有些缺氧,没有纠结眼前这个比他大一点的小哥哥,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帮不了我的?”男孩说完,再一次陷入悲伤之中,似乎越想越伤心,哭泣声再度袭来,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哎呀,你别哭呀。”许雁栖开始慌乱,旋即想起合唱完,院长为奖励他们,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块糖。
外包装的糖纸很是精美,跟衣着朴素的院长十分不搭,许雁栖怀疑,这应该是那些身着华服的人给的。
许雁栖对甜食没有什麽特别的偏好,而且唱完歌,他只觉得口渴,就更不想吃甜的。
一旁同行的小孩倒是很快撕开糖纸,欢欢喜喜地把糖送进嘴里。
毕竟平时,这样的好处根本轮不到他们。
许雁栖听着他们嘴里含着糖,含糊地说着“真甜呀”,只是随手把糖揣进兜里。
想着那些小孩笑着吃糖的模样,许雁栖掏出在他兜里躺尸已久的糖。
随即顾不上什麽社交距离,蹲着朝前面挪动了一小段,伸出手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把糖往前一送:“喏,别哭了,我给你糖吃。”
男孩哭得忘我,并没有理会许雁栖。许雁栖没办法,只得撕开糖纸,把透明光泽的糖块喂到男孩的嘴边,见他不为所动,趁着他因为哭泣而张大的嘴巴,一把塞到了里面。
看着这块被他体温捂了这麽久,也丝毫看不出化掉迹象的糖,许雁栖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这不会是院长準备的。
哪怕是面子工程,院长也不会买这麽好的糖。
“你不说,怎麽知道我帮不了你?”看见糖成功阻止了男孩继续哭下去,许雁栖松了一口气。他蹲得有些久了,双腿开始发麻,便学着男孩坐在了草地上。
“你就是帮不了我!”男孩嘴里发出舔舐糖的声音,却执拗地否认道,尽管伤心,音量提高了一度,但家教很好,知道面前这位小哥哥也是好心,语气和态度上并不强硬。
像是觉得糖影响了他说话,他三两下将糖咬碎咽下,也不等小哥哥问为什麽,就说出了原因:“医生都说了,这是基因方面的问题,算不上病,对未来和生活也不会有什麽影响,但就是治不了。”
这个忙许雁栖的确帮不了,他现在生存都成问题,哪敢托大,解决医生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只是看着男孩哭得不成样子,许雁栖心生不忍,忙想着有什麽办法能够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