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室里没有烘干机,就一个顶部吊着的吹风口,吹头发倒是可以解放双手,但是吹裤子就得用手高举。
怕干不了,祁默只敢洗髒掉的部位。
洗完后,他两只手相互交替,快要举酸了,裤子里的水分才干得差不多。
他随意折叠,把裤子团吧几下,就扔进折叠行李箱里,然后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镜面光洁,完整地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这会儿他才醒来不久,只是一起床,他就要忙着洗裤子,还没来得及拾掇自己。
镜子里,他起床后的狼狈样清晰可见。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做了那个梦的缘故,他夜里睡得不够踏实,脸上睡痕很重,头发也比以往更蓬松炸毛。
像是夜里没睡觉,忙着偷鸡摸狗去了。
祁默啧了一声,手指作梳子状,将刘海往后一抹,直到眉眼全部露出来,他才罢休。只是放下手,头发更乱了。
与此同时,心也更乱了。
这股情愫可以说是来得不声不响,直接打了祁默一个措手不及,但要说在此之前,他毫无所觉,似乎也不完全是。
成年人,再没有感情经历,不至于察觉不到喜欢这种感情的特殊性。
可或许也是源于没有感情经历,不经过一些较为特殊的事情,还以为这份喜欢,是对朋友的。
由于过去的一些缘故,祁默在节录制的期间,比起其他人,他更关注许雁栖。而且起初,也是因为他的主动,随着节目录制的时间越长,他和许雁栖的关系才会越近。
对此,祁默心里只有欣喜,在多年梦想以另一种方式实现后,命运又馈赠了他一份惊喜——
就是他原本以为的,他和许雁栖这段称得上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思绪的混乱,使得祁默胡想连翩,一不留神,就回忆起和许雁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然后沉浸其中,神色游移。
……
许雁栖没有说错,他和祁默的第一次见面,确实是在第一大学举办的那场讲座上。
只是许雁栖的记忆有偏差,祁默不是坐在观衆席上,远远地看着他,而是讲座过后,实实在在地去找过他,向他咨询,关于未来的选择。
那个时候祁默还没有考入大学,和一部分準毕业生面临的问题一样,在想要就读的专业上,与父母産生了分歧。
多年前,医生一锤定音,使得祁默从此无缘星球试住员这份职业。
往后直到就读大学之前,他始终没能找到其他想做的职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向父母妥协,服从他们为他选择的专业。
尤其是他跟他爸的关系向来不对付,没有唱反调,已经是他在极力克制自己了。
可是在没有经济独立前,祁默在家里又哪儿来的话语权。
未来是他的,但他的未来里,却不仅仅只有他。
带着这些烦恼,祁默看到了第一大学诚邀宇宙研究院,共同筹办了一场座谈会。
祁默和他爸也不是在每件事上都不对付,对于考取哪所大学,他和他爸就难得达成一致。
他爸一向的风格,什麽都要追求最好的,何况是考大学这样的大事。
当时,他爸听说是第一大学的活动,就放手让他去了。
祁默说不上是什麽心情地去了,可在座谈会上看见许雁栖出现,还是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许雁栖年少有为,在星球试住员这个需要熬年龄、熬资历的职业,他一经出现,就成为了传奇人物,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原本祁默还因为专业的事情而烦恼,但瞧见了许雁栖,也不由地小小惊喜了一番。
他是无缘星球试住员了,不过当看见年龄相差不大,已经在这个职业里发光发热,总免不了一些移情心理在里面。
整场座谈会,祁默听得比以往更认真,尤其是许雁栖上场后。
祁默看得出来,许雁栖应该很少参加这种大型活动,倒不是因为他怯场,而是他的言谈和他的表情一样寡淡,连场面话都没有,偶尔还会给人一种祈求下班的社畜感。
察觉到这一点,祁默抿嘴笑了笑,心里连日来的阴霾消散了些许。
座谈会临近尾声,起初祁默并没有动过去找许雁栖的念头,打算一结束,就随着人群有序退场。
事情的转机,是讲师问答环节上,一名观衆和许雁栖之间的一问一答。
观衆是为女生,面嫩,脸上透着这个年纪会有的迷茫。
她接过话筒,先是礼貌地跟许雁栖问个好,然后进入正题道:“许先生,请问您为什麽选择星球试住员这个职业?”
老生常谈的问题,几乎每个讲师都有被问过,祁默兴致缺缺,不过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他最感兴趣的许雁栖,他还是打起精神,静候许雁栖给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可是许雁栖却沉吟片刻,寂静的空间,时间被无限拉长,祁默观感上像是等了许久,但实际上好像又没多长,他才听见许雁栖道:“想做吧。”
不是简单的喜欢,也不是为拯救人类居住环境而奋起的振臂高呼,这个答案还是出乎了祁默的意料。
紧接着,那名女生又问道:“许先生,您考虑职业时,是否只考虑了星球试住员?”
许雁栖颔首:“对。”
“冒昧地问一下,星球试住员选拔如此严苛,如果没被选上,您有过别的想法吗?”
这个问题一下戳中了祁默的心里,女生看似在问许雁栖,实际上问的是自己。
好比祁默,他听见的是女生对未来的茫然无措,实则是对自身命运的悲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