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的语气愈发严肃,他紧紧地盯着艾拉和迪克,不放过两人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而且你们知道哥谭背负过人命的罪犯有多少吗难道你们要把他们全部杀尽吗”
“杀尽了,或许我们就会迎来一个没有犯罪、死亡和危险的哥谭。”艾拉固执地假设。
“那新生的罪犯怎麽办你们能保证杀完这一批,哥谭就成为伊甸园,就永远没有新的罪犯産生了吗”
艾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布鲁斯语速加快,沉重的语调像是在诘问艾拉的灵魂:“你们又如何能保证,你们会永远公平,永远正义当你们的手上沾满鲜血后,你们还能对生命保持一如既往的敬畏和尊重”
艾拉如被针刺一般,不安地往后挪了挪身体,拉开了与布鲁斯的距离。
然布鲁斯不依不饶,他身体前倾,紧紧地盯着二人:“你们又如何能保证,当你们被鲜血浇灌麻木后,你们不会变得傲慢今天杀的或许是个恶贯满盈的刽子手,明天呢明天会不会将枪口对準一个无辜的平民”
迪克浑身一震,“平民”二字如同当头棒喝,他避开布鲁斯的视线,垂头陷入了深思。
艾拉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欲言又止,无从反驳。
布鲁斯沉默了片刻,给了两人一个缓沖的时间,然后才放缓了语调,接着说道:“人性是複杂的,个人的力量永远无法淩驾于法律,你以为自己有资格去制裁生命,但其实跟那些罪犯伤害平民时的傲慢有何区别如果我们以杀戮回应杀戮,那我们将陷入无尽的循环,无法解脱。”
布鲁斯:“我们是为了正义而战,而不是为了成为另一个罪犯,不是为了去挑战现有的社会秩序和法律。当法律被个人準则践踏时,你们想过,这会为哥谭带来什麽”
“混乱更极端的混乱”
迪克走神似的呢喃,恍若已经看到了法律失效,黑白两道全凭自己喜好来定义罪恶,左右生死的场面。
艾拉若有所思,久久不语。
她眼中的迷茫仍未退去,但至少不再如刚开始那般尖锐,那般锋芒毕露。
布鲁斯坐直了身子,略带些疲惫的眼神从两人身上扫过。他知道,今天的辩论还远没有结果。
少年人探索世界、思考世界、并塑造自己的信念需要时间和经验。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布鲁斯并不打算急于求成。
便是他,也曾经过近十五年的探索和自我诘问,才造就现在的自己。
但若说现在的自己就足够坚定,足够完美了吗并不,他仍旧会彷徨,仍旧会在午夜梦回之间质疑自己,会在正义和罪恶之间小心平衡。
他得时刻审视着自己的行为和动机,时刻提醒自己,才不至于变成一个被愤怒和憎恶支配的複仇者。
或许艾拉和迪克以后会变成一个比他更坚定的人,但至少现在,两人还过于年轻,宛若一张白纸,任何一点墨痕都能在他们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迹。
他不敢赌,放任或许能成就一个独立的灵魂,但也很可能会让一个稚嫩的探索者滑入罪恶的深渊。
这夜过后,艾拉再没发出类似的疑问。
但她开始正式要求值守蝙蝠洞,美名其曰是为了陪伴阿尔弗雷德,同时对外出夜巡的两人给予及时的医疗支援。
阿尔弗雷德并不乐意,他始终觉得艾拉还太小了,她不能也不该过早卷入这场与黑暗的战斗中来。
家中有两只黑漆漆的蝙蝠就够他操心了,他并不想这支队伍再扩大一分。
但不知道艾拉跟布鲁斯说了什麽,在一个平常夜巡的晚上,布鲁斯默许了艾拉的值守行为。
阿尔弗雷德有些生气,他私下里找到布鲁斯偷偷抱怨,指责他不该将一个尚且稚嫩的女孩牵扯进来。
布鲁斯别的什麽都没说,只将那天晚上的辩论原原本本地讲给了阿尔弗雷德听。
阿尔弗雷德沉默了许久,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没说过什麽反对的意见。
于是,当夜幕降临时,原本只孤零零一人值守的老管家身边,多了个被毛毯裹住的软绵团子。
说实话,艾拉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贴心的陪伴者。
她从不多言,也从不扰人阵脚。
当夜巡平安无需场外支援时,她会陪着阿尔弗雷德泡上一杯热腾腾的红茶,一老一少能从园林的修剪艺术聊到一百种犯罪手法,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阿尔弗雷德在充当诉说者。
当蝙蝠侠和罗宾有难需要支援时,阿尔弗雷德忙得顾不上她,她便在一旁默默观察和学习,然后在必要的时候给人一点恰到好处且及时的帮助。
蝙蝠洞很大,而且阴冷,阿尔弗雷德虽然从未在人前提过,但总有几个瞬间,在环顾着偌大且冰冷的蝙蝠洞时,心里总免不了有些寂寞。
或许是他老了,对于这种情绪也愈发敏感起来。
而艾拉的到来,就好似月光洒进洞内,虽没有阳光那般明媚,但胜在温润无声。
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上帝作证,阿尔弗雷德自认并不多言,但面对这个女孩儿的时候,却总忍不住多说几句。
女孩儿总会认真地倾听他的每一个字,并且给出反应。当然,即便女孩儿睡着了,阿尔弗雷德只要在忙碌间隙回头看一眼她绵软无害的睡颜,也总感觉心里满当当的。
阿尔弗雷德想为女孩儿做点什麽,这无关管家的职业素养,全凭他自己的一番心意。
于是,在艾拉入驻蝙蝠洞不到一个月时间,在阿尔弗雷德的工位后,多了一张浅绿色的,绵软舒适的小沙发。沙发上还叠放着一张印着天堂鸟树叶的绒毯,以及一个蓬松的松果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