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归闻言,忽然想要讥嘲,黑白无常本是索魂官,却一再抢人家梦师的饭碗……
此念一出,她便觉得疑惑,在心底暗暗问自己,梦师是谁?
真是奇怪,平白无故生捏硬造。她果然是当算命大师的料,很是会胡编乱造。
“我知那季挽容本是正义之士,怎会助纣为虐?”长街不解。
白无常受不了了,“长街,你说话真的很难听,怎麽就叫助纣为虐了?”
沉默许久的祁清心开口了,“他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做此等勾当。可若他和我一样呢?”
和他一样……
黑无常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是的,我们为季挽容造了一场幻梦。在梦中,他经历了祁清心经历的所有。他疯了……”
白无常感叹:“果然没有一个医师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死去,没有一个天之骄子能忍受千夫所指,他和祁清心做了一样的选择。”
在季挽容死后,他才开始醒悟,询问无常他如何能赎罪……
赎罪之法自然是有,那便是替那些亡灵安魂,让他们休养生息,长成完整的魂魄。
这也是黑白无常和祁清心本来的目的。
十里摇摇头,讥讽道:“黑,太黑了,你们……就这麽拉一个无辜之人下水了。”
一直很平静的祁清心突然变得激动,双眼猩红,语气不善,“他无辜?最死有余辜的就是他了!”
“祁医师,此话怎麽说?”烟归转向他。
“我和季挽容本是故交,当初我传书给他,请他来此助我。可是飞鸽传书,几月不见回音。他,自诩正义之士,却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他就是不想淌这趟浑水!不想同我一般落得声名狼藉,人人唾弃!”
“好像不太对,若他真不想来,那黑白无常托的梦自然不会奏效。”烟归发现端倪。
白无常叹口气继续道:“别管他,祁清心已经魔怔了。当初他是传信不假,只是那信并未真正传到季挽容手中。”
“其实谁也没做错,这副道德的枷锁,实在是太重了。凡人之躯,承受不起。”
十里见白无常又开始抒情,不耐烦地打断他,“他妈的,你不要啰里八嗦发表感言了,能不能赶紧说重点!”
黑无常脸黑得吓人,沉声道:“怨灵太多,光是日夜诵念安魂咒还远不够。我和白无常每隔十五天便来此赶魂一次,以索魂铃驱赶,仿造回地府的情景。”
烟归恍然大悟,“所以这里的永夜是在仿造地府,赶魂是为了让他们安心,而那街巷尽头的老婆子是在僞造孟婆。没有人敢进那个屋子,是因为有人执念未了,有人罪孽深重,不敢面对孟婆的质问,对吗?”
黑无常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不解,为何祁清心在此开了一家客栈,并给人投毒呢?”
此话一出,黑白无常也露出疑惑的神色,表示不解。衆人转头看向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祁清心。
大道苍生(八)
月华如水,流转在他身侧,将那本是季挽容的容颜衬托得更是眸光清正,正气凛然。
烟归突然意识到,祁清心也曾是这样一个如明月清风般,纤尘不染的人物。可她怎麽也没办法把大名鼎鼎的医仙和那位牙尖嘴利、尖酸刻薄的店家联系到一块。
“我俩工作真的很忙,也管不了祁清心怎麽作乱。我们光是每隔半月来这里赶魂一次就已经很辛苦了。况且我们在这里设了秘境,少有生人闯入,他再是鬼迷心窍也翻不起波澜。”白无常赶紧解释自己并不知情。
祁清心擡起眸子,其中隐有哀伤。
“你们是不是想问,我为何是那般形态,又是为何投毒将人变成孩童形态?”
他顿了顿,像是要撕开心头最隐秘的伤口般,沉重地道:“我的名字被无常大人从索t魂册上划去了,因此和那些普通的鬼魂不同,我可以凝聚新的身体。可是无论我怎麽修複,我都只能是一个幼儿形态。并且,还是我儿子的身体,我儿子的脸。第一次发现此事时,我吓坏了,我不知道这是怎麽回事,我以为我的儿子回来找我了……”
“每日每夜我都在恐惧中度过,我不敢面对他,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对我失望。而唯一不让他失望的法子便是,研制出真正的药……”
也许是因为这是祁清心内心最大的恐惧,罪孽深重,反噬己身,便成了那般形态。
可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想要继续完成那未果的事业,无人知晓……
“我的躯体终归是假的,无论怎麽试药都不会成功,我便有意无意地诱使过路人误入此处秘境,为我所用。”
本是想要济世,却再次伤害了无辜的人。
“而孩童的躯体是疫病最好的温床,也是最好的试药体。因此我研制出了一味药,服用后能将身体变成孩童形态,成为我的试药体。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你们四人竟和无常大人是故交,给你们下了毒,然而只有这位姑娘中招了。”
烟归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话说的她很没用的样子。四个人中,就她,就她中招了。她也没料到,她不是百毒不侵吗?怎麽这祁清心这麽厉害?
“那晚我潜入这三位公子的房间,想要看看情况如何,谁知一道银光劈来,我抵挡不住,落荒而逃。可我不想放弃这位姑娘,她的身体是绝好的试药体,分明是凡人的躯体,五感尚在,神智清明,却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实在天助我也!”
“所以你贼心不死,又借了季挽容的身体回来了。”烟归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真是太可怜了,又被人觊觎上,要拿来试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