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荞静静地看着父母和哥哥嫂子强颜欢笑的神情,垂下眼帘。
等到父母回来,宁荞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
门外,他们还在说着对策。
常芳泽怨自己没能保住单位,否则现在可以让宁荞顶职。
“芳泽,这不能怪你。当年我被外派,顾不上家里,你一个人要照顾两个孩子。儿子调皮,闺女多病,你实在分不开身,才会听了你家人的,把工作给了芳雅。”
常芳雅是宁荞的小姨。父母并不太提起家里的事,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小姨的工作,是十几年前母亲让出去的。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宁致平说,“我可以让荞荞顶职,如果办病退的话——”
宁荞从房间里出来:“不行。”
“爸是车间主任,带着一整个车间这么多工人,肩上扛着担子。您离退休还早着呢,怎么能为我想出装病退职的馊主意?”
“妈妈也是一样的,就算您现在有工作,我也不能为了自己,让您提前退职。”
常芳泽沉吟许久。
父母办理病退让孩子顶替职位的并不是没有,几年前开始下山下乡运动时,有人这么干过,为此兄弟姐妹之间产生嫌隙的也大有人在。但如今和前些年不同了,单位人事管理严格,医院不是这么随便就能开出证明的,作为单位领导,宁致平无病无痛,办病退由闺女顶职根本就批不下来。
更何况,如宁荞所言,他在车间带着这么多学徒,身上还肩负着责任。
“荞荞,你不懂。”宁致平无奈地说。
宁荞眸光清亮:“我懂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一件光荣的事啊!”
月光洒进屋里,宁荞一头柔顺黑发披散在肩膀上。
她长睫轻颤,两只手轻捏衣角,这一次,不能再给家人添麻烦了。
如果再没有其他办法,她愿意下乡。
……
焦春雨和宁阳低着头,自行车轮在地上滚着,在大院里踱步,谁都没有说要骑。
走到一起这么多年,这还是他俩第一次闹矛盾。
焦春雨也疼爱小姑子,但这份疼爱,显然不足以与丈夫、公婆对宁荞的爱相提并论。刚才宁阳下意识说起不该这么早结婚,她心里头膈应,不由为自己委屈。
宁阳平静下来,终于好声好气地哄着她。
“爸妈骂得对,我就是说话没注意分寸。”
“之前说要结婚,还是我先提出来的呢。你这么好,咱俩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后悔?”
焦春雨目视前方,继续板着脸往前走。
“真的,我发誓,如果有半点后悔,就天打——”宁阳顿住脚步,坚定道。
“别瞎说。”焦春雨忙拽着他的胳膊,谨慎地左右张望,“这是传播封建迷信!”
宁阳悄悄打量她的表情,嘴角一咧,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焦春雨被他气笑了,叹气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小妹,可刚才商量了一宿,也确实没有其他法子。除非……”
“除非什么?”
焦春雨沉吟许久,缓缓道:“让小妹结婚。”
宁阳如受当头一棒,脑袋里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送小妹下乡?送小妹嫁人?
都是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