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俩保持着十年如一日的亲密联系,无论什么时候捡起话题都有的聊,唯独说到程松宁的感情,能说会道如王思贤也要沉默。
“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呢?有时候我听别人说两句你的八卦,听得我心惊胆战!有时候我觉得人家都知道你们的取向了,聊得仿佛如同你们出柜了一样,有的时候,又似乎只是我多想了,大家聊天的时候也习惯代入粉丝调侃那一套……”
程松宁并不隐瞒师兄:“不早就分了么。”
“分了,他还四个月跑西藏跑特么三趟?那不知道的,还以为严大导演开了新项目也要在西藏某个地方开机取景呢!”
王思贤说得用力时,还被口水呛着咳了好几声。
“听我说啊松宁,咱们这样不行,不然搞得好像你多惦记他、多需要他似的,这不是纯纯给人把柄吗,你现阶段反正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就把人晾着别管,我就不信有人愿意做骨头都吃不上一口的舔狗!”
程松宁一时无言,他之前的冷待不就是这种做法吗?
如果严斯铭是一时的冷漠就能击退的,那这段感情最开始没准都不可能生,正是因为对方有种横冲直撞的自信,又承受得住情感上接二连三的落差,死战不退、战意澎湃,否则以程松宁的个性,他其实是抗拒和前任继续保持这样的联系,更别提对方隔三差五就要问候,甚至特地飞过来只为确认地震后自己的状态……
“我,我自己有的时候都想不通。”
他只能这样和王思贤说:“也许严斯铭上辈子真的欠了我,这辈子来还情债了也不一定。”
“那他上辈子得欠一比多大的情债啊?”贤哥震惊!
拍了《无问天路》之后,程松宁对于因果轮回这种佛学概念有了些思考,不至于全然的信仰,但也觉得有些道理存在的确是合理的。有些时候,抽丝剥茧都无法想明白的感情问题,那就适合来因果这一套。
“想来是不少。”
否则为什么两人能纠缠到这份儿上?
哥俩到底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聊,但王思贤和程松宁约定了杀青之后来看他:“你进组前我还没进组,等我杀青了,你还没杀青。回头等我这边结束了,再过来看你。”
挂断前,他再三叮嘱程松宁不要被严导的花言巧语迷惑。
“放心了哥,我现在是三十岁,不是二十岁……”
但说实话,王思贤不是很放心。
所以他在元旦之前打给了严斯铭,顺便出了来自贤哥的警告:“松宁现在拍戏正拍到关键时刻,我建议严导有假期可以陪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而不是穿过狗仔的跟拍范围,众目睽睽之下飞到藏区去打扰他。”
严斯铭的确有想过趁着元旦飞过去。
事实上,他并不打算把这次行程告诉程松宁。
严导的愿望很简单很卑微:他只需要远远地看着就够了。
只是王思贤这通电话来得仿佛有所预兆,开门见山直接放话让严斯铭别轻易过去:“我老实和你说吧严导,现在圈内不少人在议论你们之间的关系,你是名导大导无所谓,你有那么多的奖那么多的钱,你的身份、你的职业使你天然地隐藏在镜头之后,可他呢?你是不是忘记那张照片了?”
“我求求你做事之前也多为他想想,别只是嘴上说着喜欢,却把一切的舆论压力都交给他来面对!”
听到这番话,严斯铭心情是复杂的。
可再一想,更需要这份感情的人是他,是他离不开程松宁,是他要死缠烂打、藕断丝连,程松宁只是被动地承受自己,因为心软在被动中渐渐给出回应,直到受到伤害、心灰意冷地收回感情。如今又是严斯铭不想放弃,两人仿佛重蹈覆辙,又在重复同样的流程……
*
圣诞节那天,程松宁拍了一场重头戏。
【卓英目睹了一群秃鹫收割一只垂死的野生牦牛。
它太老了,老得难以跋涉去寻找水源,老得甚至没有力气闯过铁栅栏、去到蓄养牦牛的农场。它的牛角早已断裂,彻底干涸的灰黑色痕迹斑驳地布满残角,直到浑浊的牛眼彻底停止眨动,雪花从天而降,落在它稀疏和杂乱的牛毛上。
一只、两只、三只。
很快,一群嗅着味儿的秃鹫降临。
群居的食腐鸟没有修炼出那么多的餐桌礼仪,它们只是遵循本能,低着和宽大双翼比例不符的小脑袋,用锋利的喙轻易撕开了牦牛的皮肉血管。血腥味儿顺风弥漫地很远,一群秃鹫个个儿吃得眼红脖子红。
山坡上的卓英迎风站着,表情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