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大家明明不是这样的。
牛萌萌顾不上另一个人的回应,仍在反复回味程松宁那几句话:不同于往日的平静温和、总是那么的肯定淡然,而是和下午教严导剪羊毛时一样,动不动蹦出点儿零星的脾气,罕见的小暴躁反而让程松宁显得更加生动。以至于牛萌萌在门帘外偷偷听着时,他的脑海里已经自动想象出程松宁当时的表情神态……
胸膛剧烈起伏,心脏砰砰直跳,几乎是跃出胸腔的力度。
牛萌萌不由得问自己:你为什么这么在意?
因为松宁哥更关注别人?
因为他在别人面前展现了更自我、放松的一面?
可那又怎么样呢?
哪怕是21岁的牛萌萌,他自己也总是毫无负担地在前辈哥哥们面前放肆耍赖,那程松宁面对赏识他、照顾他的严导,这样表现也是理所应当的。
将手按在不断狂跳的胸口,牛萌萌没有立刻理会还在闪动的手机屏幕。
他知道,那是祝妮回复了自己的消息。
可此时此刻,他却失去了“秒回”的热情。
下午大家开玩笑调侃揶揄他和祝妮时,牛萌萌心里明明也有过一丝欢喜,他俩一起给一头羊剃了毛,彼此之间靠得那样近。偶尔有一阵风从山坡轻轻吹来时,带起空气里飘起来的轻质纤维,就像一层朦胧的纱拂在眼前,模糊了他某一刻的视线,也模糊了他的判断……
*
《呦呦田园》新的一天往往从6点左右开启。
天还没亮,天空呈现出一种水晶紫,边界是幽幽的蓝。
导演和摄像组起得最早,他们前一天初步处理素材忙到凌晨两点,第二天五点半又得起来布置镜头和各个线路轨道,照例轻手轻脚地布置好一切。大毡房、中毡房里还没有动静,倒是小毡房传来€€€€€€€€的动静。
“大清早的,别逼我踹你……”
程松宁挪了挪,试图远离身后贴过来的热源。
严斯铭有一步贴一步,恨不得整个人严丝合缝地和他贴拢。小心翼翼地在程松宁后颈处蹭了蹭,冒出来的胡茬扎人刺刺的,程松宁被刺得轻轻一缩,到底没能抗住困意,躲了两下后没再动弹,严斯铭见状重新把人揽进怀里抱紧。一张暖和而绵柔的大毯子盖在二人身上,被子下是缠在一起的四条长腿。
他压低了声音嘟囔:“还用你踹?昨天那羊都不止踹我一脚,好险没踹废。”
但程松宁没再回应,他重新睡了过去。
呼吸很轻,需要凑到很近才能感受到。
严斯铭撑起手臂去看他,毡房内光线昏暗,勉强能看清对方的轮廓,但这已经足够了。
没能见面、联系也急剧减少的这一个多月里,严斯铭整个人空虚到炸裂,越是用忙碌削减这种情绪带来的影响,他心里越是在意。少了程松宁相依而眠的每一夜,他自己都过得无比敷衍,甚至睡觉吃饭都已经不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感受着鼻息间熟悉的气味,严斯铭拥紧他。
睡意再次覆盖二人,直到半小时后闹钟准时响起。
程松宁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整个身板都缠住自己的严斯铭掀翻到地毯上,床很矮,以至于这人卷着毯子恍惚了一下才慢慢清醒€€€€
“要起床做事了吗?”
他坐起在地毯上,茫然地看向程松宁,后者静静懵了两分钟,直到6点整,室内的摄像头正式开始上班,程松宁扫了一眼镜头,起身掀开门帘。严斯铭随手拢了一把头,也跟着他一起出去。
阳光穿过朦胧的晨雾,远处的高山只显出一些轮廓。
微凉的晨风吹醒早起的人,二人在水房简单洗漱后,就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去田里。跟拍摄像一言不地跟上,有了领导的交代,他现在是什么镜头都不敢轻易错过了……
青稞已经全部抽穗,程松宁先领着严斯铭逛了一圈。
“到这条梗的位置,这一整片,全是我们家的。”
“早上的任务,就是看看田里水分够不够,土硬不硬,土里靠近根的地方有没有生奇怪的东西,垂下来的叶片背面有没有虫子。最后,还需要摸摸这些穗子。”说着,程松宁给他做了个示范,“感受一下它保不饱满,有没有空壳儿的,再扒开几兜儿检查穗根有没有长奇怪的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