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菀看见李奉渊无恙,神色微微一松,浑身强撑起来的半分力散去,整个人站都站不太稳。
失手的宦官不等薑锦发怒,淌著冷汗快步上前,反扣住李姝菀双臂,将她粗暴地压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薑锦满面怒气地看瞭眼李姝菀,骂道:“废物,连个受伤的女人都压不住!”
宦官不敢应声,纷纷垂首跪地,大气都不敢喘,可手底下的力道却压得更重,压得李姝菀直不起腰。
一时,李姝菀眼前阵阵发黑,隻觉得手臂仿佛要被折断,背上的伤口也裂开瞭。
鲜血浸透纱佈,被血染红的衣裳此刻颜色更重,仿佛数层血衣黏在她身上。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著,唇上的血色从伤口流走,本就白净的脸庞此刻在昏黄的宫灯下苍白得几乎发透。
一箭不成,薑闻廷又搭一箭。然而对于李奉渊这样身经百战的将士,一旦察觉暗箭所在,生出警觉之心,下一箭便很难再中。
薑闻廷连射三箭,箭箭被李奉渊斩断。
薑锦似已失去耐心,面色一点点冷下去。
她忽而抽出一禁军腰间的剑,走近跪地的李姝菀,将剑抵在瞭李姝菀的脖颈上。
冰冷锋利的剑身搭在肩头,靠上颈侧,立马割出瞭一道猩红的血线。
一缕温热的鲜血顺著脖颈流入衣襟中,李姝菀身形一僵,不敢乱动。
薑锦望著下方的李奉渊,冷面高声道:“李将军骁勇善战,让人钦佩。可李将军若执迷不悟,还不缴械投降,本宫便斩下令妹的头颅来祭我亡故将军剑下的禁军!”
声音远远传来,淹没在周围厮杀的怒吼中,本该听不清这声音,然而李奉渊冥冥之中却似乎听见瞭这威胁。
他抬起挂著血水雨珠的眼睫,朝殿门的方向看去,深沉目色落在李姝菀脖颈间泛著银白光泽的长剑上。
李奉渊瞳孔一缩,蓦然慌瞭神。
他下意识朝李姝菀的方向行瞭一步,就这失神的短暂瞬间,背后便中瞭一记重刀。
刀身嵌入盔甲,没入皮肉,瞬间见瞭红。
李奉渊被这一刀砍得往前倒瞭半寸,半边身子都麻瞭。
剑架颈侧,李姝菀却顾不得自己,她见李奉渊中刀,蓦然睁大瞭眼,面色忽而空白瞭须臾,颤抖的气声从喉咙裡挤出来:“哥……”
隔得太远,李姝菀看不清晰那一刀究竟有多重,隻见人群中的李奉渊整个人脱力般往前倒瞭下去。
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而周遭见李奉渊受伤的禁军通通持器朝他涌瞭上去。
李姝菀见此,茫然的神色突然变得极其焦急恐惧,她奋力挣扎起来,连抵在喉间的剑也不顾得。
“放开!”她膝下前挪,想要到李奉渊身边去。
然而无论她如何挣扎,都被宦官擒住双臂压跪在地动弹不得。
“放开我!!滚开!”泪水从眼中涌出,李姝菀喉咙仿佛被细针密密缝瞭起来,紧得发痛。
挣扎换来更加粗暴的压迫,李姝菀半个身子都被迫弯瞭下去。
她用力仰起细颈,抬起一双发红的眼死死盯著下方的混战,寻找著李奉渊的身影,可怎麽也不见他起身。
“哥哥……”
一时间,莫大的恐慌宛如冰冷的湖水将她淹没。
她唇瓣颤抖著,用尽力气徒劳而又声嘶力竭地喊著他的名字:“李奉渊!!!”
黄雀
重刀落下,李奉渊顺力朝前倒地。
禁军围上前,欲以长戟将他困于地面,李奉渊滚地半圈躲开背后接连袭来的刀戟,而后迅速跪地直起上身,架剑挡住迎面而来的利刃。
他周身肌肉紧绷如石,脚底发力,蹬地直膝起身,挥开面前滴血的刀剑,侧身一斩,以蛮力生生断瞭对方的剑戟,举剑砍下敌军的半个头颅。
半颗脑袋落地,鲜血从齐整的断口喷溅而出,宛如血雨溅洒在一围而上的禁军身上。
头骨坚硬,他这一剑之力不容小觑,禁军被他的勇猛之气所震慑,不由自主地后退瞭数步,警惕地盯著他手中被血覆住看不出原貌的利剑,迟疑著不敢上前。
敌人的鲜血顺著李奉渊的眉骨流下,将他的面容染得猩红。他周身腥气浓烈,已分辨不出是他的血味还是他人的。
将士退开,李奉渊染血的身影再次显于夜色下。
李姝菀茫然无助的目光在看见那身影时,瞬间安定下来。她停止瞭挣扎,仰起头颅远远地看著他,脸上的神色呆愣而複杂,说不清是忧痛更多还是失而複得的欣喜更深。
左右拼杀的将士见李奉渊受伤,迅速围上来,护在他身侧。
“将军!您受伤瞭?”
李奉渊感受著背上的伤口,能察觉到鲜血顺著背脊流出的些微痒意。
他微蹙瞭下眉,道:“小伤。”
“上前围住他们!”忽而,祈铮一声令下,禁军持剑戟围绕成圈,将李奉渊和他身边的部下围困其中,警惕地盯著他们的一举一动。
李奉渊左手摸索到盔甲下的系带,用力拉紧,止住背上涌流的鲜血,挽起长剑,将剑身上的血污在护臂上拭去,抬起一双血眸定定看向瞭殿门前被扣压跪地的李姝菀。
相隔百步之距,李奉渊看不清她的眼,可在这相交于夜雨的模糊目光中,他能清楚感受到她此刻的忧惧。
薑锦抓起李姝菀的发,迫使她露出纤细的脖颈,将手中剑抵上她的咽喉,怒声道:“李奉渊,还不让你的人放下刀剑!你连你妹妹的命也不要瞭吗?!”
李奉渊红著眼盯著这一幕,久久没有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