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回盯著台上抡火球的男人,手中握著一隻手指长的细小墨笔,正聚精会神地在巴掌大的画纸上作画。
李姝菀声音不高,四周又喧闹,他画得入神,下意识侧耳靠近她听她说话。他手中笔未停,开口问道:“不看杂耍瞭吗?”
李姝菀不紧不慢地解释:“我兄长醉瞭酒,我有些担心,便不看瞭。”
沉回知她与李奉渊兄妹情深,点点头:“嗯,你去吧。”
李姝菀说完,却仍旧不慌不忙,仿佛故意拖著时间似的。
她看向沉回笔下活灵活现的小人,又道:“这小画真是有趣,能否画一幅与我?”
沉回听她喜欢,有些腼腆地笑瞭笑,温声道:“好,我多画些,下次见面,带来给你。”
花架下,李奉渊看著和沉回说个不停的李姝菀,不知二人哪有这麽多话要讲,隻觉得她与沉回靠得太近,画面碍眼得很。
柳素抬头一望,眼见李奉渊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声催促瞭一句:“小姐,侯爷还等著。”
“我曾等瞭他多年,现下让他等上片刻又如何?”李姝菀说著,轻抚瞭下腰上的花茶香囊,这才起身朝李奉渊走去。
她在李奉渊面前站定,微仰著头,目光细细扫过他乌沉的双眼,问道:“柳素说你醉瞭?”
李奉渊垂著眉眼,回看著她。他面上没什麽表情,乌黑的眼裡亦辨不出是何种情绪,他没有回答,而是开口问:“同他聊瞭什麽?”
李姝菀佯装不知他指的是谁:“谁?”
李奉渊毫不客气:“姓沉的。”
他话语中的敌意叫人难以忽视,李姝菀却仿佛没听出来,坦然道:“没聊什麽,隻是一些寻常事。”
李奉渊不信,他目不转睛地看著她:“没聊什麽为何同他笑得那般高兴?还聊瞭这样长的时间”
他语气咄咄逼人,和素日裡平静镇定的模样分外不同,李姝菀定定看瞭他一眼,道:“我看你压根没醉。”
她说著,脚下一转就要离开,似又打算回去和沉回接著看杂耍。
可才挪上半步,就被李奉渊拉住瞭手。
他微微用瞭点力气,将她扯回跟前来,面对面低头看她,承认道:“醉瞭。”
酒气烧身,他手掌热得灼人,李姝菀看瞭眼腕上骨节分明的手掌,下意识地轻轻挣瞭一下。
李奉渊察觉到瞭反抗的力道,却半点没松,他同她道:“回去吧,累瞭。”
二人正说著,台下的沉回忽然朝他们这方看瞭过来。李奉渊不期然间与他四目相对,手下猛用力往前一拽,倏然将李姝菀扯得更近。
她脚下趔趄瞭一步,微微晃动的月色裙摆与他的黑色衣摆贴在一起,轻轻摩擦出声响,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可二人似都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对,谁都没有避开。
李姝菀见李奉渊眼神不善地看著她身后,下意识就要回头,可李奉渊却抬起另一隻手捧著她的侧脸,迫使她将脸转瞭回来。
他如今动手动脚的功夫是越发娴熟自然,李姝菀拉下贴在脸上的手掌,又去扯腕上的手,道:“你松开我,我去同他们说一声,便与你回去。”
李奉渊闻言,身子微微往后一仰,肩背靠在花架的木柱上,他搭著眼皮,问道:“同谁?沉回?沉回是你什麽人,你事事都要同他知会一声。”
他自顾自猜测完,又不等李姝菀回答,便又道:“不松。”
李姝菀刚才在沉回那儿磨磨蹭蹭,李奉渊看得清清楚楚,眼下他不肯放她。
抓在她手腕上的长指得寸进尺地顺著她的手摸到指尖,轻轻在她指骨点瞭两下:“累瞭,现在就回。”
李姝菀第头一回见他这无赖一面,有些好笑又觉得有趣。
园中四周尽是宾客,人多眼杂,她隻好顺著他的意:“好,回吧。”
不甘
李奉渊与李姝菀同杨母杨父辞别后,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车内,二人仍旧是各坐在软榻一方,马车徐徐往前行得稳当,李姝菀从匣中取出今月新得的茶叶,泡瞭壶冷茶。
李奉渊来时正襟安坐,眼下不知是不是因醉瞭酒的原因,将仪容全然抛之瞭脑后,坐得没个正形。
他放松瞭腰背,靠在软枕上,随意支著一条长腿,安静无声地看著李姝菀挽袖泡茶。
车窗闭著,车内有些热,他伸手微微扯松瞭衣襟,露出瞭喉结与颈上长疤。
衣裳摩擦发出窸窣声,李姝菀手裡执著紫砂茶壶,侧目看瞭他一眼。
目光对上他微垂著的疏懒眉目,静静凝视瞭须臾。
他看起来醉瞭,双眼却沉如深潭,情绪藏在眼底,叫人难以捉摸。
李姝菀没理会他,收回目光,给自己倒瞭杯茶,端起来慢慢啄饮。袖口滑至手肘,露出白净如玉的纤纤手腕。
她今日施瞭粉黛,涂瞭口脂,茶水润湿瞭唇瓣,干泽的口脂又变得柔润,唇瓣轻轻一抿,便在白瓷茶杯上留下瞭一道醒目而模糊的润红唇印。
她饮罢,放下茶杯,宽袖也随之落下,李奉渊的目光顺著她的唇移至她的手最后又落到瓷杯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今日喝得不少,体内酒气一点点窜上来,思绪逐渐变得迟缓。
方才他说著醉是诓她,眼下脑袋倒是真的失去清醒瞭。
李奉渊微微晃瞭晃脑袋,看向李姝菀,问道:“这是什麽茶?”
李姝菀没答,端起茶壶给他斟瞭一杯:“尝尝便知道瞭。”
话音落下,李奉渊倾身靠瞭过来。宽大的手撑在座上,有意无意压住瞭她的裙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