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都好都好，你连慕慕跟咪子也一块儿问了吧。
九儿笑个不停，而后，他说，真快哈，一转眼儿，慕慕都快上高中了。
我说，可不是，你儿子不是也一转眼儿就六岁了嘛。
“要不怎么说光阴似箭斩人的刀呢。”九儿叹了口气，“老喽~~”
“你还老？”我笑他，“咱们几个都算上，和当年相比，变化最小的可就是你吧。”
“其实我觉得吧，变化最小的是你们家裴大傻子，四十年如一日，该怎么流氓还怎么流氓。”
九儿哈哈的乐，我在电话这头也忍不住跟着他乐了半天。
然后，我问他，惠子也好吧。
他嗯了一声，吁了口气。
“现在她平时都在我爸妈那儿住着，礼拜六礼拜天带着小小过来。”
“哦，那，你爸妈没问你什么？”
“没有，我估计她把该说的话都说到了。我忙，这儿又没有好幼儿园好学校，不如在我爸妈那儿什么的……”迟疑了一下，九儿继续开口，“然后，她每次过来，都睡客房。”
“是吗。”我低低应了一声。
“其实，我是觉着一块儿睡也没什么，我又不会……对吧。可她说，还是分开的好。”
“嗯，我也觉得是。”点了点头，我试着劝他，“你也别乱琢磨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不会害你。”
“是，我知道……”九儿在那头发出伸懒腰的动静来，而后用轻松了些的音调念叨，“我们俩，是有夫妻之名，夫妻之恩，却再无夫妻之实喽~~”
“你的‘夫妻之实’不是都给林强了么。”我令自己都突然的来了这么一句，下一秒，电话那头就传来了笑声。
“哎呀川儿啊川儿，你跟嚼子学坏了！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呀，你都邪恶了知道吗。”
“你才发现啊，我一直邪恶着呢。”干脆拿自己开着玩笑，我和他又随便聊了一会儿，便挂了电话。
然后，我整个人躺在宽大的沙发上，看着头顶的日光灯，缓缓收起嘴角的浅笑，而后闭上眼。
四十岁了，多少有些成熟了吧。
应该是这样的。
这些年来，接受了很多，学会了很多，放弃了很多，得到的，更多。
我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再没有什么可值得担心会失去的东西了。
父母，家人，朋友，嚼子，咪子，儿子……
其实心里我一直偷偷想过，慕慕也是我的儿子，我爱这个孩子，不管他的母亲是谁，不管那个女人造成过多大伤害，这孩子，始终都是我太过在乎的一块宝。他对我的亲近，信赖和接纳，有些时候，不夸张的说，会给我比他老爸的爱情更微妙的感动。
尤其是在长大了一些之后，慕慕对我说的秘密就多了起来，他甚至会把嚼子放在第二倾诉人的位置，有了想法，先对我开口。
嚼子曾经对这一现象严重不满过，他“哭着”跟他姐告状，跟九儿告状，然后跟我“撒泼”，我说，再闹就真休了你~！他就突然老实下来，然后抱着我磨蹭，念叨着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白日恩情似“海参”，虾仁儿多少钱买一袋儿，海参多少钱买一斤……
我推他，告诉他，就是你这副德行，慕慕才不愿意跟你商量事儿呢，你正经点儿，听见没有，再正经点儿，不许笑。
他好像受训的警犬一样乖乖坐正了，收起了笑，用严肃的表情面对着我，然后在我觉得他还是嬉皮笑脸一点比较可爱之前，就一下子忍不住丢掉了所有装出来的严肃。
我们两个四十岁的“叔”，滚到一起，笑得像孩子似的。
那是2009年的冬天，是我记忆里格外轻松快乐的一段时光。
然后，随着这一年一天天走到尽头，那不知是不是早就在不远处埋伏着的波澜，也就一点点掀起来了。
2010元旦过后，被那一场导致全市学校停课一天的大雪弄得几乎瘫痪的交通逐渐重新步入正轨，恢复了常态。不到两个礼拜之后，就是期末考试，就在嚼子信心十足认定了他儿子在初三的这最后一次校内大考中一定会再度名列前茅并且带着一大堆奖状证书什么的回家时，慕慕却在考试前一天晚上突然给我打了电话。
“周叔，我有件事儿要跟您商量。”
“哦，说吧，怎么了？”被那认真的语气弄得有点紧张，我放下手里的曲谱，揉了揉眼睛，等他开口。
“这事儿我不想跟我爸说，说了他会紧张过度，而且，万一是我神经过敏，反而容易把事儿办砸了。”那已经过了变声期的嗓子，用有时听来比他老爸还低沉一点的声调跟我念叨着，然后就在我控制不住开始担心他要说的是什么天大的事儿时，慕慕才接着出声，“周叔，这两天，我从学校出来，回我大姑家的时候……老觉着……好像有人跟着我。”
我听着，愣住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直到慕慕在那头儿叫了我两声才恍然回过神来。
捏了捏眉心，我开口。
“成，我知道了，慕慕，你踏踏实实复习你明儿要考的，然后……明天考完试，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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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要亲自去接慕慕的时候，我并没有把事情想象的那么复杂。在我的初步猜测里，所谓有人跟着什么的，顶多应该只是探听到慕慕是裴建军儿子的狂热歌迷罢了。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遇到，九儿就曾经碰见过有人跟踪田惠和小小的事儿。当然，那次的处理无外乎就是当机立断马上报警而后换来一个清净。不过这次，我不准备贸然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