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她给了我一个浅笑,“你看见电视遥控器了嘛?我找半天了,怎么都找不着……”
作者有话要说:【注】《颠轿歌》出自电影《红高粱》。九儿说的张大帅、姜大帅、孙大帅分别是导演张艺谋,主演姜文,和这首歌的最佳演唱者孙国庆。
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百度一下,音频和视频都有的(= ̄w ̄=)。
下面是歌词:
客未走,席未散,四下寻郎寻不见
急猴猴,新郎倌,装进洞房盖头掀
定神看,大麻脸,踏鼻豁嘴翻翻眼
鸡脖子,五花脸,头上虱子接半豌
丑新娘,我的天,呲牙往我怀里钻
扭身跑,不敢看,二旦今晚睡猪圈!
定了定神之后,我说:“你瞅瞅是不是掉沙发缝儿里头去了?”
田惠顺着去找,还真就摸到了,她松了口气似的坐在沙发上,拿遥控开了电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走到她旁边,我坐下,有一搭无一搭的问,“买什么东西去了?”
“哦,家里没香油了,买了两瓶。”她一个个换着频道,眼睛却并不看我,“然后顺便上我姑家看了看,都挺好的我就回来了。”
“哦。”我应了一声,却找不出别的话题了。
“你饿吗?”她问。
“还成吧。”我吁了口气,“没什么感觉,你要是饿了就先吃,我洗个澡去。”
没有再多说什么,我起身往浴室走,直到关上浴室门才觉得长出了一口气。田惠应该没太怀疑吧,只是在看碟的时候睡着了而已,只是偏巧停在林强那个镜头而已,只是……如此而已。看起来是不值得怀疑的,也不值得慌乱的,可她,为什么总给人在紧张或是在躲避的感觉呢?
不,不会的,她不可能背着我干了什么亏心事儿,这明明就是我才做得出来的。
用可笑的念头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泡进浴缸,让自己肩膀以下都浸在温度适当的热水里。
总算……渐渐放松下来了。
其实细想起来,那是危机之前还算相对最踏实的一个月了,从二月开始,关于一种新型传染病的讯息就逐渐多了起来。
sars,也就是“非典”。
说实话这种病着实让人害怕,它比什么后来的禽流感呐口蹄疫啊都更让人神经紧张,它是我活这么大头一回遇上的恶性传染病,还是大规模蔓延的。虽说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收获吧,那之后再发生什么流行病我都泰然处之了,可当时的那种紧张劲儿却是那么真实。
公司关于安全卫生方面的条条框框多了起来,并且是时常三令五申。三月开始,楼道里的消毒水气味儿逐渐升温,我有一种预感,这事儿要闹大了,要拦不住了。
果不其然,很快的,各大机构企事业单位开始放长假,人人自危,又过了没多久,北京封城。
我听着都觉得可怕。
封城。
仔细回忆,好像从89年暴乱平息之后,就再没体验过如此真实的全民紧张状态了。把政治动荡和疾病扩散放在一起比较也许并不恰当,可那种手足无措的恐慌却是惊人的一致。
而更令人无措的,是来自我们家的风波。
首先是在某一天,田惠突然没打个招呼就出去了一整天。
我开始担心了,非常时期,你说你没事儿往外跑什么?打手机,又关机,出去找?我上哪儿找去啊我。
心神不宁等到晚上,可算听见门口有了响动,急着忙着下楼,看见她出现在门厅里,我才如释重负。
“我说夫人同志,您哪儿去了?”受不了的问她的行踪,却并未得到明确答复。
“……哦,没事儿,去见个老同学。”她边说边换好拖鞋,然后直接往厨房走去。
“什么老同学非得这时候见呐,真是……”我低声唠叨了一句,都不确定她是否听见了。本想再追问些什么,可又总觉得这样追问下去颇有些审讯的味道,终归还是不想让她觉得我太过神经质,叹了口气,我收回了已经到嘴边儿上的所有疑问。
但风波,并不会因为我的收敛而跟着收敛。
晚上,两个人都已经睡下了之后,突然响起来的一阵电话铃声让我猛的睁开了眼。
一翻身坐起来,脑子还不够清醒,手就已经下意识的伸向电话了。我稀里糊涂抓起听筒,凑到耳边,说了声“喂?”。
当时我还想呢,这要是经纪人打电话,明儿个我就杀过去废了他,这要是嚼子打电话,今儿晚上我就杀过去废了他,这要是川儿……好吧不可能,川儿不可能这么没心没肺大半夜骚扰良民家庭。总之,除非天塌下来了,要不谁也不该这时候响别人家电话铃。
但,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只是胡猜,最终我听到的,是个陌生的声音。
“……你……就是惠子他爷们儿?”
陌生的,粗鲁的,醉醺醺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
我一下儿皱紧了眉头。
“你哪位?”
“你问我啊?嘿……要说起来,咱俩可不该见外,真论资排辈儿,你还得叫我一声‘前辈’呢。”
“……你到底是谁?”我开始不耐烦了,侧脸看了一眼似乎还没醒的惠子,我压低音量追问。
“姓景的你他妈别装大尾巴鸟了!得,说白了吧,我告诉你,我是惠子她男人,不知道你是第几个啊,反正我是第一个。怎么样,让你叫我一声儿‘前辈’不过分吧,啊?”
我就觉得,我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三圈儿。
于是,后头的那些言语,我都只能僵硬的听着,却多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了,问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