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未然回过头去,绝不只是为了避开打哈欠传染。
他觉得自己,从没这样像一个弱者,又或者该说,他从来没料到,自己也会表现得这么像一个活人,一个普通意义上的,愚蠢而脆弱的凡人。
沙发里的田钺,头发有点凌乱,脑后还立起来一小撮,特别傻,又特别可爱。身上搭着薄薄的休闲毯,柔软的睡衣包裹着结实的体格,半敞开的领口里露着漂亮的胸膛,有点慵懒,又有点性感。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本不该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意外的产物”,把睡到微微有几分汗湿的额头顶在旁边那只“违禁品”脖子上磨蹭,这样的场景,这样原本温柔又惬意的场景,却让白未然看到全身每一条神经都在刺痛。
也许他此生都无法理解田钺的喜悲,但他会因为田钺这个人,而尝尽自己的大喜大悲。
天……
想说的太多时,也就没了言语,白未然轻轻一咋舌,只像早就习惯了的那样,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然后,便起身迈步,走到厨房那边去了。
两天后,他对田钺说了自己的计划。
但他有所隐瞒,省去了所有不好的部分,只说了研究发现洗血可以让那个味道彻底消失,但双方身体上都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而后问对方什么时候去做这个手术。
真要说,田钺作为当事者之一,而且还是最中心的那个,完全没有察觉没有预感?那是假的。
可他表示疑虑时,白未然却只有轻描淡写的肯定,好像一切都那么简单,那么有保障,那么有实施价值跟必要,唯独没有半点后顾之忧。
“哎。”刚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残留浴液味道的男人边擦头发边有点痞气地问,“你就这么想让我变成普通人?”
“为了你后半生的安全考虑,也为了我自己。”说得十分顺理成章,白未然坐在床沿,冲对方伸出手去。
田钺走近了几步,好像有点不情愿地把自己的右手放在那男人掌心,但白未然却松开了,改主动握住左手,用拇指轻轻磨蹭着腕子上的旧伤疤,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田钺心里一阵紧缩。
“……先解释解释,什么叫为了你自己。”
“你没有味道了,我才能随时随地抱着你。”
“噫——!肉麻!卧槽啊!你看我的鸡皮疙瘩!!死玻璃你能不能克制一点儿!克制是美德懂不懂?!”夸张地摸着自己的手臂,夸张地表达着反感,田钺一脸的悚然,但白未然只是抬头看着他表演,而后就伸出手臂,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
他刚刚说的,是实话,也是谎言。
是真心,也是假意。
是包裹着黄连的蜂蜜,这一口下去,蔓延在口腔里的,真的说不出到底是苦,还是甜……
他是想随时随地抱着他的,见鬼了!他真的想!!!可就在看到田钺的浏览记录那天,他主动又万般不甘地,投了放弃的一票给自己。
……
从拥抱,到接吻,从床边,到床心。
两个男人,耳鬓厮磨,两个躯体,纠缠不休,喘息是鲜活的,体温是滚烫的,结合是一次又一次深入的,撞击是一遍又一遍好像永远不会停息的。田钺那天,第一次带着哭腔说了句“还不够!”,他在白未然担心他会不会受不了时一把将那男人推在床上,继而红着脸,低着头,扶着那根,主动坐了上去。
在另一个雄性身上跨坐着,股间的那根硬邦邦地丑陋地挺立着,湿润着眼眶自己扭动腰身,只是被戳刺了几下内部的敏感处又在颤抖中达到了高潮……
高潮反反复复,激越感持续侵袭到了最顶峰时,似乎也就理所当然可以从悬崖往下跳了。
田钺神志恍惚的某个刹那,就在最强烈的一波快感袭来的同时,凑上前去,意乱情迷之间狠狠一口,咬住了那男人的颈侧。
白未然一阵刺痛,忍不住发出半声低喘,而后,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被咬破的皮肉里渗了出来,滑了下去,滴落在锁骨上。
而跨坐在他身上的田钺,则闭上眼,全身痉挛着,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哭泣般的轻吟。入口紧缩到让对方都觉得疼了起来,仍旧不想停下索取,田钺潜意识当中,觉得有个空洞在心里形成,扩大,贪婪吞咽着所有的情感,却还是不能填满……
所以说,就算什么都没被告知,他是不是也照例本能地有所预感呢……
被抛弃的预感。
这种预感不强,不弱,卡在一个点上,叫做说不得。
那是停不下来的猜测,张不开口的疑惑。人人都会在有生之年遭遇几次这种无声的困境,自己跟自己作对,然而就算已经烦躁到牙根疼,也用尽力气去宣泄,还是照例找不到表达的触发点,就像抓痒,皮肉都划破了,还是没有找对真正在痒的地方。
可能,好多好多时候,我们都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或是该怎么做。
事后,软到不想动的田钺,就那么躺在白未然床上睡着了。而且一下子就睡得异常深沉。
洗了个澡,回到床边,高大的男人用一双异色的眼看着对方的侧脸,安静许久,才低低一声笑。
“你这算是‘礼成‘吗?偏偏在这种时候……”摸了摸脖子上还在热辣辣地疼的血痕,白未然坐在床边,侧身看着熟睡的田钺,用那低沉厚重的嗓音,无比镇定,却也无比惨然地念念,“……破猫……我就要失去你了。你要是听见,肯定又会说我恶心肉麻,可……失去你之后,我这辈子……是真的都不可能再像现在这么幸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