жжжжжжжжжжжжжжж
∞上部·∞
田钺有时候会想,一个人的精神承受力究竟能有多大?
原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那么在眼前,在生命里发生了,原以为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就这样活生生、鲜亮亮存在着。那么,他在置身于这鲜活的存在感和之中时,是不是该相信,没有什么事,是真正的不可能呢?
怀孕八个月的康樵,就在他对面坐着,而他,就被关在笼子里。可以生孩子的男人,可以把人当狗养的圈子,这个城市中,藏着这些天大的秘密,而他,就是被动地知道了这些秘密的人。
他有他的活该,他也真的有他的无奈,而这份无奈,在听到康樵说什么“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时,达到了顶点。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了是吧?”田钺不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悲惨,可那份悲惨终究是藏不住的。
“……我不知道。”康樵摇摇头,略加思索,“只能说,我还没听说过谁离开。”
“……操。”
“狼种鬻犬的话,因为一生都会在发情状态,所以真的很折寿,能活个年就算不错了。没有主人,寿命更短。可你毕竟是猿种,你只是血液里有发情素的味道,但你的身体不受任何影响,所以理论上讲,没有任何意外的话,你会正常活下去的。”像是在试着安抚对方的情绪,戴着口罩的男人把椅子往前拽了拽,然后将地上他刚刚随身带来的小箱子放在膝头打开,从里头拿出消毒液和棉球,冲着田钺晃了晃,“我帮你处理一下吧,脖子上都是血印子。来之前听蒋鸾说,你把自己都抓伤了。”
“啊……算了,就这么着吧。”心都凉透了,还管它什么血印子不血印子的,田钺打算拒绝,然而对方并没有放弃。
康樵想了想,抱着小箱子,干脆走到了笼子近前。小心翼翼尽量稳当地跪在地上,他再次叫田钺先过来处理伤口。
“你是大夫?”总觉得好像再说不,就跟虐待孕妇一个感觉了,最终放弃了的囚徒叹了口气,靠近了些,保持着对方碰得到的距离,“要不,把东西给我吧,我自己来。”
“你自己看不到项圈里头的伤吧。处理起来也不方便。”笑了笑,语调尽量平缓地表述着事实,康樵把东西都准备好,用镊子夹着棉球,浸透了碘伏溶液,一边慢慢帮对方擦拭伤口,一边低声念念,“我不是大夫,其实,说出来你别反应过度哈,我是纹身师。”
“什么?”田钺肩膀一震。
“不是‘那种’纹身师。”通过那个反应,就知道这男人铁定是已经知道鬻犬会被刺青了,康樵赶紧解释,“狼种有刺青的传统,我又喜欢这门艺术,从十几岁就开始学了。按说,有我父亲的身份在这儿摆着,我是犯不上做个‘手艺人’的,可我是真的太喜欢了,家里的事业,我就没继承。不是自夸,我的技术真的很好,八大狼王,有三个身上有我的‘活儿’。在猿种的世界里,纹身师都是自己开店或者给别人打工的,在狼种圈子里,纹身师可是要在管理所上班的公务员呢。”
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康樵不知不觉间就处理好了田钺脖子上的伤口,从小箱子里捏出一个自封口袋,把用过的棉球全扔进去之后,收好碘伏溶液的瓶子和镊子,扣上了箱子盖。
到此为止,田钺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个箱子似曾相识。
这不是医药箱,这是那种装纹身器材用的箱子。之前曾经因为好奇,和一个朋友去过纹身店,等朋友做纹身的时候,他观察过各种器材,就包括这种有搭扣的硬塑料手提箱。
看来,他说的是真的啊……
“刚抹过碘伏,伤口周围都是棕黄色的,看着有点可怕,尽量别介意就好。”叮嘱了一句,康樵调整了一下姿势,慢慢坐在地上。
田钺犹豫再三,点头之后,道了声谢,道谢之后,问了句“这么坐着,会不会太凉”。
果然,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当另一个人对你温柔,对你展现出善良,对你发自内心地笑,你又怎么能不去下意识地用同样的东西回报?
人心都是肉长的,以善报善,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不凉,我现在老觉得燥热,拖这小子的福。”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康樵笑起来,“狼种其实也不错,真的,至少不用对孩子的性别猜来猜去。”
一句玩笑话,让田钺都有几分忍俊不禁,虽说情况仍旧诡异到不能适应,但心里,居然就这样慢慢荡漾出几分莫名的轻松来。
“你……离我这么近,不觉得呛吗?”他问对方。
“还好吧,味道的感知是因人而异的,再说,我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对发情素抵抗力很强。怀孕是会抑制雄激素的,这几个月,我感觉白了三个色阶,皮肤比小时候还好,连胡子都要好几天才长出来一点点。”边说边往上撸了一下袖子,康樵看着自己虽然有着男性结实的肌理,却真的好像女孩子一样细腻白嫩的皮肤,而就在袖口被拽上去之后,小臂接近手肘的地方,就隐约露出来一点刺青的线条。
“你……”看着那里的纹样,田钺欲言又止。总觉得就这么跟这个毕竟是狼种的男人聊起来很是奇怪,更何况,还是个身怀六甲的男人,就更是怪上加怪。但对方发现了他试图隐藏的兴致,只是温和地笑笑,便把袖口又往高处卷了卷。
图案清晰地展露出来了。
那是一个剪纸模样的纹身,好像民间过年时贴在玻璃上的窗花,造型是一匹红色的小马,精致异常,同时又带着灵气,生动到好像可以在皮肤上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