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摆”。
他有轻度强迫症。这个高烧不退都要强撑着打扫房间,严格按照晾衣架的颜色尺寸和质地晾晒洗好的衣服的男人,也许真的到了该有人扰乱他一下,砸开他心口上挂着的那把锁,把他由内而外弄得脏乱到连爹妈都不认得的地步的时候了。
是时候了。
那天,李家桥照例合理规划着自己的时间。先洗手,换好居家服,然后从冰箱里把鸡胸肉拿出来,放在水槽里化冻,接着简单清扫一下房间,在阳台上边收拾自己的菜园子,鱼池子和鸟笼子,边用手机免提给爸妈打电话。挂掉电话后,做晚饭。青菜配鸡胸肉和糙米饭。边吃边看新闻联播,而后边收拾碗筷边听天气预报。饭后,按照原定计划,是休息一会儿之后,就先去楼下小超市买一些生活用品和食材,回来整理好,就去健身房释放释放的,但就在他刚刚从袋子里掏出那条计划明天清蒸来吃的鲈鱼时,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放下层层包裹的生鲜食品袋,他不放心的擦了擦手,拿起电话。
各种时候接到各种电话,他也是习惯了,毕竟是这个不省心的职业,但当他按了接听键,听到传出来的声音时,却觉得从脚底升起一种酥麻来。
“哥,是我!”
“啊?”
“我啊!听不出来?”
听得出来。
那是狄圣龙。
那种极富标志性的说话方式,那声调,那气质,他都能认出来。
“喔……你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轻轻叹了口气,单手叉腰,他问。
“想知道你手机号还不容易?”对方却只是笑了几声,好像他刚说了什么冷段子。
“也对。”
“是吧。”
“那,有事儿吗?”他想要直接切入正题,想要速战速决然后逃回到他枯燥平静的生活节奏中去,但狄圣龙不准。
“哥,是这样儿,我呢,有一侄子,丫前两天弄着了三张电影票,本来说跟他爸妈去,结果我哥我嫂子这礼拜有别的事儿去不了了,他就问我去不去。我觉着吧,但凡要是‘别的’票,你堂堂人民警察肯定不去,可看电影这事儿,再正经不过了,怎么样?赏个脸吧?”
一席话说完,是吸烟的动静,远处的背景音还有别的人在交谈,聊的都是发动机和踏板之类的事,看来,他是在修车行里。
无法自控的进行着案例分析一样的判断,李家桥有点骑虎难下。
猫,真的很讨厌改变。
可是,打破他这只家猫暖炉与高级罐头的平静生活的,是另一只窗外的野猫,野猫毛发凌乱目光炯炯,口中叼着从他从来没到过的山溪里捕获的,活色生鲜的一条大鱼。
害怕平静被打破的紧张感,终究又有什么办法抵抗新世界的诱惑呢?
更何况,只是一条鱼而已……
“什么电影?”他问。
“小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