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得让他过来看我,这小子最近太猖狂,经常跟我没大没小的,我得折腾折腾他。”嘴里低声念叨着,他在我上前阻止之前就按了发送键。
“你啊,跟我撒娇还不够?”我无奈地坐下,帮白一君整理好背后的枕头,“都这时候了,你又没事了,还让他来干什么。”
“送你回家啊。”白一君特别坦然,“让他开车送你回家,他开车慢,在高速上从来不超过70迈,要不待会儿让你一个人大晚上的坐出租回家,我不放心。”
“你是怕我跟人跑了还是怕我让人卖了?”我皱眉看着他,“大不了我今天晚上在这儿陪你,你就别折腾雷震生了。”
“不行,你得回家。”他的态度格外坚决,“回家之后好好洗个澡,睡个觉,然后明天才能正常上班,我现在不是没事儿了吗,你踏踏实实的,明天下班之后再来这儿。”
说实话,我有点感动他为我着想,他知道我换了床就不容易睡着,他知道我精神紧张之后最需要一个热水澡,最需要小白在我怀里偎着给我安慰,最需要“家”的感觉,可他不知道,对我来说,没有他在的地方,就不能称之为家。
“我还是在这儿陪你吧。”做着决定,我拿出手机,开始给雷震生发短信,我要告诉他不用来了,我一个人在这儿没问题的,我要拜托他明天帮我看一个早自习,我可能会晚一点到学校,我要告诉他别那么急着告诉学生这件事,白一君需要静养。但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些都发到短信里,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响,紧接着,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一身警服的高大男人。
我有点纳闷,想要问来者是谁,没想到白一君先开了口。
“哟,大姨父,您怎么来了。”
“废话!”明显带着长辈对晚辈疼爱有加又怒其不争的语气,来者还没关好门就对白一君一顿唠叨,“你小子要疯是吧?不光跟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的,还拿出车祸吓唬人玩儿。”
“您怎么知道我出车祸了?”
“少装傻,别装得好像你不知道我是交通支队的似的。”被白一君称作大姨夫的男人走过来,冲我点了点头之后坐在床沿,“今儿我都下班了,刚要往外走就听见小赵他们说有个叫白一君的出车祸了,你说我能不赶紧过来吗?”
“咳,我没事儿,这点伤几天就好了。”白一君说得很轻松。
“那你跟家里呢?怎么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刚才我给你家里打电话说你出事儿了,才知道你跟家里……”
“算了,我不要紧,您不用管了。”白一君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我,“有他照顾我就成了。”
“……你就是那个……”大檐帽下面的犀利眼神让我有点发毛,低沉浑厚的声音更是凭空增添了几分威严,但眼前这个男人并不让我恐惧,他没有白一君父亲那种过于压迫的气势,而且言语之中也没有对我明显的排斥或是贬低,“你跟我外甥是同事对吧?”
“啊,对,我们是一个学校的。”点了点头,我尽量让态度自然。
“行,紧要关头没扔下你,够意思。”这话是他冲着白一君说的,我听着,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这次白一君没有马上应答,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但凡……我爸妈能这么认为,也就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白一君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腕,似乎是打心眼里泛起的一阵温暖感让我霎那间失掉了言语能力。
那天,白一君的这位大姨父并没有停留多久,他在半个小时之后离开了。
那天,留下来陪白一君的,是我,我阻止了想马上赶过来的雷震生,拜托了明天早上的事项之后,我挂了电话。
那天,我在白一君的床边醒醒睡睡、睡睡醒醒的熬过了多半个晚上,然后在他故作生气的喝令声中终于在旁边的空病床上侧躺着睡了一段时间。我睡不着,我不放心,就好像他那时候担心我一样。
然后,直到天亮,直到我被一缕阳光晃得不得不瞇起眼来看东西,我注意到了,在我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娇小沉稳端庄的女子。
下一秒钟,我一下子就翻身坐起来了。
是白一君的母亲!
“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求助一般的看着白一君,发现我醒过来了,他冲我安抚的点头,然后对他母亲开口。
“我说过了,我不可能和他分开,如果您是来劝这件事的,我什么也不想解释了。”白一君低下头,表情和语气中都有一种难表的哀伤,“再说,报纸我看过了,要不是这样我还不至于心慌意乱到差点让斯太尔撞死呢。那上面……”
“那通告是你爸发的。”简短的打断了白一君的话,对方沉默了片刻之后接着说,“我只是想来让你知道,虎毒不食子,昨天晚上你大姨给我打电话说了你的情况,你爸很着急,也很后悔,他不来看你只是碍于面子,而且……你的所作所为,本来也让他极端失望。”
说这话的时候,那个声音平缓而且抑扬顿挫,这让我能很快品味到里面针对我的部分。白一君的母亲说完,稍稍侧过身来和我面对面,仔细看了看我疲倦而且紧张到略显苍白的脸,然后接着开口,“程先生,我很感激你为我儿子的事儿这么上心,但这并不表示我们接受你了,断绝关系就是个证明,如果你不想让事情进一步恶化,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实话我当时都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我觉得我脑神经都要短路了,于是我只是愣愣的看着白一君的母亲转身离开,直到她走出病房,我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