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本多赶上了末班车。
坐在车上满脑子乌烟瘴气时,他就感觉自己好像不停被吹气的气球,随时有可能爆炸,御堂不冷不热不近不远的态度让他崩溃,一向奉行直来直往有话就说的原则,如今却遇上了个让他有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家伙!好吧,如果说之前的那件事算是一场事故的话,那么现在要和御堂相处本身就是莫大的惩罚了。
不行,我会死在他手里的……本多看着车窗外的夜色和灯火,郁闷的把额头贴上了玻璃。
这话要找谁讲讲呢?以前克哉会听他牢骚,现如今克哉本身都会一阵阵的让他牢骚满腹,真想找个神社拜一拜,求求老天赐给他一个能说说心里话的对象,可又觉得这想法本身就幼稚到无以复加。最发憷别人说他不成熟的本多,终究还是自己放弃了求神恩典的念头。
他开始在脑子里幻想自己对周围的人唠叨,好吧,就从片桐课长开始吧。不……不行。那个老好人先生一定会在听完之后苦笑着告诉他,御堂纯粹就是在担心他加班太多影响身体健康的。
而且……背地里议论别人,即使是像御堂这么难以忍受的人,也终究是不大好的吧……
这样想着,琢磨着,本多就一点点琢磨到御堂刚刚说的那些让他都没来得及反驳的话上去了。
“连工作和休息都不会调节好的人,即使为了工作累死恐怕也不值得被同情。”
这样的说法……难道真的能理解成是单纯的在关心吗?
“……呿,怎么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在幼稚病发作的本多,郁闷的往后靠在了座椅上,揉了揉发酸的后脖颈,他长出了口气的同时闭上了疲惫的眼。
那晚之后,本多并没有停止加班。
这绝对就是在赌气了,好吧,你不是不让我加班嘛?那我就一定要加班,反正工作是给双方公司做的,又不是给你御堂孝典,你管不着。
抱着死也不认输的心态,本多依旧回家很晚,他最初每天都防备着御堂的出现,心里准备了很多据理力争的言辞,打算一旦御堂找茬,他就把想好的话说出口。但是,说来也怪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御堂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周五,刚打过下班铃声之后,距离办公室门口相对近一些的本多突然听到了楼道里杂乱的声音当中,有个他等了好几天的目标。
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仔细听着,那个声音越来越近,然后终于近到毫无障碍的通过敞开的门传进本多耳朵里。
那个修长的身影也同时闪现,御堂在维持仪态的前提下走得挺快,像是在赶时间,他手里拿着电话,正在和对方交谈着什么。再仔细听听,却只听到了一句“在车库出口等我,我正在下楼。”
啊……这家伙在和别人约时间见面啊……看来对方已经到了,正在等他。
什么人能让御堂亲自下楼去迎接呢?而且还挺急切的样子……
在本多的知识范畴里,值得急着见面的,怕是除了突然身染重病的亲属,就是约好逛街的恋人了。
恋人……御堂会有恋人?
别闹了,想想都可笑,什么人能受得了他?
……
本多迟疑了一会儿。
然后,他一咬牙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大步走到办公室临街的窗前,微微探身,本多看向就在斜下方不远处的那个撑着蓝色弧形顶子的地下车库入口。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看见谁。
那个站在入口牌子旁边,一手插兜,一手推眼镜的年轻男人,竟然是……显然是……居然会是……
佐伯克哉?!
本多完全呆住了。
他眼看着御堂那辆车从车库里开出来,眼看着那两个人似乎在隔着车窗打招呼,眼看着佐伯拉开另一侧的车门上了车,最后又眼看着车子很快消失在街口拐角处。
本多的疑惑和烦躁同步在飞速上升。
他晃荡回自己的办公桌前,一屁股坐进了柔软的椅子里。准备回家的gn员工跟他说下周见时,他只剩了草草回应一下的心情。
御堂,和克哉,他们约在周五下班后见面,到底是要干什么……总不会是谈工作吧?!
“可恶……!我到底在烦恼些什么啊!”极低的声音念叨着,本多把手肘撑在桌面上,然后用力揉了揉酸胀难耐的太阳穴。
8
—、愈加的不安—
见到御堂和克哉相约见面的第二天,是天杀的周末。
从前很乐于享受周末的本多这次一反常态了,不上班,而且是两天不上班,就意味着他要带着那些疑惑一直等到礼拜一,甚至很有可能到了礼拜一也不会得到什么可靠信息。御堂那种性格,是不可能主动向他透露什么的,更何况人家的私事,凭什么要对他汇报。至于克哉嘛,十有八九也不会说的。除非他问,他问的话,兴许“十有八九”会变成“十有七八”,但仍旧不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尤其是从小白兔变成大灰狼以后,整个人强势起来的克哉,早就不楚楚可怜躲在本多后头了。
那小子,早就大踏步的走到前头去了啊……
“只有我还在原地打转么?”想到这里,本多有点难受,“不……那根本就是走一步错一步吧……”
周末,就在阴郁和阴雨中度过了,阴郁的是情绪,阴雨的,是天。直到周日晚上,大半夜的让雷声吵醒,一翻身坐起来的时候,本多才懊恼的发现,从下午就开始的细雨,已经顺利的,顺畅的,顺理成章的,演变成雷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