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学校看分回来后的那天中午,ken来找我,说他假期有实习安排,一听这个,我当时就蒙了。
“上哪儿实习啊?”我拉着脸坐在沙发上。
“报警台。”他倒不客气,直接去翻我的冰箱找饮料。
“我这儿没啤酒了。”其实有啤酒也是为他准备的。
“谁说的,这儿不是还有吗。”他不知怎么从我乱七八糟的冰箱里翻出那罐啤酒的,易拉罐的批已经被别的东西压出坑来了。
“你什么时候实习结束啊?”
“二月中旬,实习完了还能陪你一个礼拜。”ken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后一屁股坐在我旁边。
“你怎么说的就跟我是你女朋友似的。”我干笑了几声,他那个“陪”字实在是让我有点敏感。
ken没有说话,他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啤酒,然后长长吁了口气,将头靠在沙发背上,身子向下滑了一些。他看着天花板,半天才开口:“我哪儿敢交你这样的女朋友啊。”
“你什么意思啊?我这样的还配不上你了?”我一甩手,在他胸口拍了一巴掌。
“那倒不是。”他摇头,“我这个职业,说不定哪天就翘了,美其名曰‘以身殉职’。到时候我女朋友怎么办?要是结了婚,我老婆怎么办?万一要是还有了孩子,唉……我还真不敢想象。”
这番话对我的震动相当大,我以前真的从没想过这些,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原来ken还有这样的心事。他说话时语气很随意,可在我听来,却显得格外沉重。
“能退学吗?”我挺认真地说着,却被ken在胳膊上捏了一把。
“你怎么净胡说八道啊?说退学就退学,你当学校是给我一个人开的?再说了,我喜欢这行,你让我走我还不走呢。”他的口气明显是在笑我说话不过大脑。
我没话可说了,有时候就是这样,越危险的事就越是有人抢着感,最瘆的是这些事偏偏有人喜欢,而不仅仅是图刺激。ken就是这样,他就是个寻求刺激又爱好刺激的人,不过在我看来,他那是在玩命。
“反正……你注意安全吧。”那天,我只说了这么一句有用的话。
“嗯。”他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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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到底实习去了,那段日子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不日上三竿决不起床,起床后就开始看电视,晚上打电玩到半夜,每天只吃一顿饭,其余时间全靠香蕉填补空缺。这种日子重复了多长时间我都不知道,我想,浑浑噩噩一些反而更好,不知道时间,说不定哪天ken实习回来敲我的门我还会嫌他回来得早呢。
可是,计划再次没有赶上变化。
某天,我裹得严严实实地去买东西,刚走出家门不远,就看见有两个人影出现在对面那条街上,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其中一个是ken。
“ken!”我大声叫着。
他好像没听见,继续往前走,这让我产生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我于是飞快朝他跑过去,却感觉像《毕业生》中达斯亭霍夫曼往教堂狂奔时的镜头一样,怎么也追不上。
其实我那时侯挺傻的,要是再喊他一声,他十有八九就听见了,可我当时不知怎么了,就是怕万一他又没听见,又没回头,会给我更沉重的挫败感。
拼命追上去,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ken!”
“tetsu?”他吓了一跳地转身,看见我的狼狈相,显得格外惊讶。
ken旁边的人也用惊异的眼光看着我,我在和她对视了几秒钟后松了口气地喘着笑了出来:“伯母好。”
“你好。”温柔端庄的女人温柔端庄地冲我微微一笑。
“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这才是正题,我直视ken。
“哦,我刚回来,先陪我妈买点东西。”他的口气很平缓,我使劲想从中听出一点自责来,可惜,失败了。
“那……”我有点急了,可突然想到他母亲在旁边,就什么激烈的话都没说出口,只是长吁了一口气,“那你们买东西去吧,我先走了。”
“我晚上去找你吧。”他说。
“不用了,你好不容易才回来,好好陪陪你爸妈吧,我晚上也有安排。”我尽力让表情显得自然。
“是吗,那我晚上给你打电话。”ken好像看出我的不悦来了。
“要不你来我家吃晚饭吧,好好跟阿健聊聊。”伯母突然说。
“对对,来吧。”ken随声附和。
“不行不行,我真的有安排,抱歉啊。”我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哦,是吗。”ken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那个……我先走了啊,晚上等你电话。伯母再见。”我冲ken和他妈妈僵硬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就走,我那时肯定走得特别快,因为等我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已经走出好远了。
我觉得全身发热,可脖子却凉飕飕的,一低头,出门时那条围巾现在已经消失了。我当时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这么笨呢?!
沿着路往回走,走出半天,终于远远地看见我的围巾躺在便道中间,橙红色的织物在灰色的石砖地上显得格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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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走到八点半,仍旧没等到ken的电话,待到电话铃声终于响起的时候,从话筒中传出的却是hyde的声音。
“别一个人在家闷着了,出来玩儿吧,给你介绍个人。”
放下话筒我就跑出去了,直奔hyde常去的那间酒吧,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坐在角落里的hyde和他旁边那个黑衣男子。
我从没见过那个人,可以断定他不是我们学校的,那个神情、那个穿着明显是在社会上混的,黑色长发散在肩上,指间夹着一支白色过滤嘴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