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长庚就那么死盯着他,眼神锐利到让他全身都颤抖起来,他想要试着去读取对方的心思,找到愤怒的根由,却只听到那家伙心里全是乱作一团的嘈杂声,几乎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出究竟哪一些是关于这暴怒的。
恐惧之中,他煎熬了半天,终于等到那暴怒者开口,他听见的是一声极其严厉的质问。
“我问你,被那虺蛇袭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逃走?!!”
都没想到会被这样责问,荧惑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
“我、我凭什么要逃?!若是逃了,尊严何在?!”
“去你那见鬼的尊严!!”提高音量骂了一句,白长庚终于把想说的想发泄的都倾倒出来了,“若是死在一条蛇口中,成了那前海荷花淀的肥料,你的所谓尊严就能实现了嘛?!蠢猫!你总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拿自己冒险!任性到无以复加!你把什么都看得那么简简单单,以为自己活了几千岁就了不起了?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得了?!那好,你要是真的什么都明白,为什么辰每次暗示你不要一再接近我时,你从来都是充耳不闻?!说啊!!你要是足够聪明,就先把这件事给我说个清楚!!”
一席话结束,愤怒的尾音在洞府里回荡,白长庚觉得自己血脉都快要爆裂了,刚才救了荧惑时积攒的怒气此时都迸发了出来,连并满脑子龙君的警告,辰与丹朱的境况,以及那一声声一句句的劝诫,全都混在了一起,让他连手腕都明显开始颤抖。
他抓着荧惑,等他回答,他是发了誓就是硬逼的,也要让这只任性的猫老老实实说个明白……可到最后,他还是突然松开了手。
因为他看见荧惑满是惊诧、惶恐和委屈的眼睛里,蓦地现出泪来。
就在他手一软的刹那,被他牢牢抓着的人就拼了命的挣脱开他的指掌,然后强忍着没哭出来,瞪视了他一眼,便转过身一直跑到洞府深处去了。
那儿,只剩了白长庚一个站在原处,两手攥着拳头,被莫名的懊恼情绪纠缠到烦乱不堪。
他本不想这样的。
他本来是想,冷静的回来,冷静的告诉他为何要用禁咒束缚住他,然后冷静的度过一个白天,第二夜再出去查找线索的。
可为何,从他一见到荧惑开始,心里就乱到让他丢掉了神灵应有的泰然,狂暴到那个程度呢。
他不明白。
他总也不明白。
沉默的气氛过了好久,白长庚才幽幽一声叹,略微舒缓了眉心,迈开步子,朝着那躲在洞府最深处的岩壁角落里,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脸颊深深埋进手臂之间的少年,慢慢走了过去。
他一步步靠近,然后终于走到了跟前。
“喂……”叫了那家伙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白长庚无奈的蹲下了身子,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手臂,“好吧……我不该那么逼问你,要是吓着你了或是委屈你了……错在我。”
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道歉的花言巧语了,白长庚说完那句话,沉默着等着对方回答。他猜测那回答也许会是一顿讥讽与谩骂,又或者那只猫会干脆扑过来在他脸上抓出几道血痕,他想着即便是那样,也比现在这样团在墙角一动不动连头都不抬要好。然后,在他都快要没了耐性的时候,荧惑才终于带着鼻音和一万个不情愿的语气开了口。
“放我出去。”他说,“解开我的禁咒,放我出去,我要去找辰哥。”
“你现在还不能走。”白长庚努力让自己声音平和。
“凭什么……你凭什么拘禁我……”
“……你……中了蛇毒。毒性如果发作,可能伤及性命。”
“胡说,大狐狸已经给我解毒了。”
“那只是能解开的那部分毒,还有一些残留,若是三日内被你自身慢慢溶解,没有发作,才能说是真的没事儿了。”
“……你编故事骗我么……”
“蠢猫,你不是会读心术么!看看我有没有骗你啊。”
“我看不出来。我的妖力不够用了,你给我解开禁咒。”
“不行。”
“……”
“只是短短三天,你忍耐一下吧。”这么说着,白长庚站起身来,他不想再说别的了,一种心力交瘁感让他只想先逃开被那双水雾朦胧的眼注视的境地。
“三天……都要我住在这里么……”
“嗯。”
“……我要回地府的宫殿。”
“要是沿途折腾促使毒性发作,怎么办?”
“……那就死了呗。”
“行了,别赌气说话了。”摇了摇头,白长庚此刻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先休息一下吧,你可以就在这儿睡,我在靠近洞口的位置。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你身体里那颗我的内丹会最先感知,便能及时救你了……放心睡吧,你损耗力量太大了,必须得休息。”
这么说完,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往外走了,但他没有走出多远,就听见从身背后传来一声有些打颤的,略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拒绝。
“你这里,太冷了……我睡不着……”
【】
如果说白长庚现在都快郁闷疯了,一点儿都不夸张。
这只猫到底有完没完?要求解开禁咒,被拒绝之后又要求回地府,再被拒绝之后又要求睡在温暖舒适的床上。
“我这儿没有床。”白长庚皱眉,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青石板,“只有这个。”
“……这是石头。”荧惑仍旧坐在角落里不起来,“我不能睡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