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本是雷打不动的铜狮千斤重的身躯一跃而起,带着一声沉闷嘶吼,直扑向白长庚的后背。
都没完全转过脸来,就让那沉重的身躯死死踩住了翅膀,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翼狼一个趔趄,竟然跌倒在地。
干燥的砖地扬起一阵尘烟,白色的皮毛蹭上了灰土,地面也在他跌倒时因为挣扎着还想站住,被那钢钩一般的爪子抓出了一道道深痕。
罪过太大了……白长庚恨恨的闭了双眼,发出一声懊恼的咕哝。
铜狮子就压在他身上,肢体活动扭转时带出恐怖的声响,拼命扭过头去看那显得分外空荡荡的台子,就只剩了一个绣球留在原处,而那闪着金色眸子的青铜野兽,冷笑之后发出的声音,也再没了少年的清脆,那是低沉阴森到犹如地府传来的响动的嗓音。
“怎么样?白衣神,你还想用这对翅膀扇风冻死我嘛?”
翼狼不说话,他只觉得屈辱,让猫妖附体的狮子压在脚下,这是哪个所谓神灵能承受得了的?翅膀不能张开,便不能飞起来或者制造出冷风,那宫门口的狮子威武之气又太过强盛,让他连动都动弹不得。干脆扭过头去做好了被一口咬上哽嗓咽喉的准备,白长庚满脑子都是恐怕再也难以见到主人一面的消极念头。
沉默持续了许久,狮子的獠牙一点点靠近,然后在几乎已经贴上了那漂亮的白色皮毛时,又突然停住了。
跟着,一声没趣的叹息传进了白长庚的耳朵。
“真是一条笨狗……”这次,声音是荧惑的了。那铜狮子在叹息之后稍稍抬起了爪子,松开了翼狼,接着纵身一跃回到了铜台之上,眼中的金光霍然退却,就从狮子的天灵盖钻出一股火焰,火焰里,是那个一身黑衣的红发少年。
“你……”为节约消耗收了神体,幻化了人形,白长庚揉着肩头慢慢站起来,他不解的看着那站在狮子头顶的家伙,不明白为何他脸上浮起淡淡的绯红。
然而,荧惑没给他答案,却只是在转身再度消失于夜幕之中前扔给他一句无奈的喟叹。
“……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惦记着你那不中用的‘大少爷’,说你是笨狗,真是一丁点儿都不夸张啊……”
猫妖走了,并非逃走,而是把白长庚,他的宿敌,打败之后,留下一句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话,就走掉了。
“……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惦记着你那不中用的‘大少爷’,说你是笨狗,真是一丁点儿都不夸张啊……”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对么?狗,不就是应该惦记着主人么?难道还有别人需要惦记?白长庚没有父母要照顾,没有子女要抚养,没有朋友要关心,他除了服从上司秦广王之外,就只剩下一个主人让他挂怀了。
这难道不对么?
迷惑了好一阵子,白长庚放弃进一步思考了,他抬手轻轻揉着肩头的疼痛处,随后一声叹息,便在亮白色的光芒之中转瞬消失在太和殿门口。
没有回主人那儿,天还没有亮,不能回去,多少感觉到一种寂寞情绪的他直接回到了地府。
“阎君可曾起来了?”站在寝宫门前,他问鬼卒,小鬼点了点头,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长庚迈大步走了进去。
秦广王正在寝宫前头背着手缓缓踱步,像是在思考什么,迟疑了一下,白长庚还是走到了阎君近前,然后施了一礼。
“参见阎君。”
“哦,回来啦。”秦广王回过头,“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找你呢。”
“呃……您是说,那猫妖荧惑又逃走的事儿吗,陛下,是我的错……”那个“错”字还没完全说出来,他的话就被打断了。
“不是不是,和他无关。”阎君摇着头,“长庚啊,我是想告诉你,昨儿晚上,就从地藏王菩萨的手里……跑了一个恶鬼。”
“地藏王菩萨?”白长庚一愣,“您于他,之前并不见有多少来往啊。”
“嗯,他忙他的,我忙我的,我负责审判阳间来的鬼魂,他负责超度其中尚且值得教化的恶鬼,其实,功能和你也差不多。”叹了口气,秦广王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
“不不,陛下,这样的话我可不敢承担,地藏王乃是菩萨,我只是小小食鬼兽……”白长庚有点儿慌了,他真怕自己这个顶头上司一句话招来天火劈了自己。
“嗐,跟你说实话吧,就这地藏王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当初他本来能成佛,可非得在如来面前立下誓愿,地狱一天不空,他就一天不成佛,你说这不是有病是什么?现在地上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恶人比好人多,不信报应的比顺应天理的多,尤其是这几十年,我这地狱里都快爆满了。他哪儿超度的过来啊他……”一边摇头一边感慨,秦广王抬手拍了拍一边石桌的桌面,“你想啊,我这个审判的都快忙死了,他这个超度的还好得了?真是……”
“陛下,陛下!”赶紧拦住了阎君后头的唠唠叨叨,白长庚只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您别说了,别说了……您先告诉我,那从地藏王手里逃了的,到底是什么恶鬼?地藏王法力无边,怎么会就逃走了呢?”
“哦,这事儿啊……”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在严重跑题的秦广王回过神来,“唉,说起来这还真是个棘手的事儿,一方面是那鬼太狡猾,另一方面,也是那地藏王心慈手软不肯灭了那恶灵,直到让那恶灵溜了,这才无奈想起来告诉我,求得个帮他一把。”
“您是说,让我去抓那恶灵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