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想尽力分辨对方的身份,却嗅不出半点妖魔或是神佛的味道,这个人,难道已经高深到让人难以感知了?!
“血止住了?”那男人并不看他,也不曾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他一句,而后便迈步走到大殿窗根下,将手里抱着的一束枝条插在高大的白玉瓶之中。
黑色的枝条,血红色的花朵,白色的镂空花瓶,还有旁边白衣的男人。
这样的景致,想必没人见过。
男人一头漆黑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际,赤着脚踩在青石板地面上,每走一步都毫无声息。
“你到底是谁?!这儿是哪儿?!”羲和猛然想起自己坠入黑暗之前最后见到的所有,瞬间就没了定力和耐性。
“你是‘入侵者’,不妨先自报家门吧。”对方轻声开口,平和的腔调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感情。
“……羲和,我叫羲和。”咬紧牙关,干脆报上名来,羲和小心和对方保持着距离。
“嗯,羲和,魍林的猫妖,对吗?”
“你认识我?”
“有点印象而已。”
“你何时见过我?!”
“不曾真的‘见过’。”挑起嘴角,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那白衣男人淡淡开口,“你正置身虚空之中,在这里,你能体察万物,却无法被万物感知到。在这里,时间几乎不会流动,但控制着世间万物的光阴都要经由我手保持始终如一的运转速度。可能你听说过我。我叫倏,世人常称我为白马太倏神。”
听见那个名字,看着对方那双和发丝一般漆黑的眼,羲和刹那怔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白马太倏神。
这是传说中的存在。
从羲和还在幼年状态时,就听说过这没人见过的光阴之神。万物的生与死,都遵循着他手中流过的每一点一滴的时间,这地位仅次于盘古的神灵,比他足足年长三千余岁。而此时此刻,那多少人耗尽力气想见到却找寻不到的虚空中的男人,就正站在他面前。
“你是偶然落到我这儿来的。”太倏神淡淡开口,“虚空和外界本无瓜葛,只是偶尔会因为大地气脉变动产生开口,以往都是鸟兽无意间闯入,你是第一个妖类。”
“是妖类,怎样?你要杀我向神佛邀功?”羲和眯起眼。
“杀你?”那淡然的男人突然笑了,“我只能掌控时光,但你毕竟是不死的妖类,你的时间就是永恒。我若想杀你,只能让你的时间倒流,重新回到魍林里那一团妖气的状态。可即便做得到,我也没有邀功的乐趣。神魔之间的争斗与我无关,那些都不曾见过我的所谓神佛,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听见这样的话,羲和稍稍踏实了一点,他叹了口气,问对方虚空的出口在何处。
“你离开这儿,很快就会死的。”格外平静说着,太倏神拢了一把漆黑的长发,“你的伤还没愈合,离开虚空回到现世,会马上血脉倒流。”
“可我必须回去!”
“去见你那火龙神?”
“你……”本想说一句你如何知道,却突然想到对方刚才所说的在虚空中可以体察万物的话。收回后头的言语,略作沉吟,羲和再次开口,“他用了绝命火,现在生死未卜,我要去找他。”
“他还活着。”
“你看得见?!”
“何须看,他的火之元灵未灭,只是气息略显虚弱罢了。”
“可……妖魔尚有大军压境……”
“已经被神佛的救兵驱散了。”
“真的?!”
“信与不信,随你。”
“……那,我何时才能去找他?”压制着情绪,羲和咬牙切齿问。
“我不知道你何时才会痊愈。”
“那你就先借我一席之地养伤。”
“我的大殿……从没有借给外物停留的先例。”
“说我出去就会死的是你,不让我在此逗留的也是你!果然是神族,都有说话不明不白的臭毛病!”突然恼火起来,就算气息尚且不稳,还是骂了几句,羲和边抬手用妖力修补残破的战衣边扭脸看向窗外。
太倏神起初不语,见那猫妖是真的来了脾气,竟轻轻笑了。
“妖类果然暴躁啊。”戳穿了对方,惹来一阵满是杀气的眼光,太倏神一声喟叹,转过身往外走去,“只要不给我添麻烦,等你伤口好转,就快些走吧。我一个人清静惯了,不喜欢纷乱。”
羲和暗暗咒骂着神族那一幅高高在上的态度,却又不得不几步追上去。他还有必须问清楚的事情。
“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和离见面吗?我必须确认他平安无事!”
“你……”似乎不大明白更不能理解对方这种坐立难安的焦急究竟从何而来,太倏神略微皱了一下眉心,而后示意羲和跟着他走。
“去哪儿?”羲和跟在后头,想用读心术探知对方的心思,却发现那人的心根本就是空的。
果然是超然世外的存在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出了大殿,下了一段石阶,从小路拐进幽暗的树林,踩着那红色落花一直走到一处稍微开阔些的地方,眼前就出现了一座格外精致的凉亭。
凉亭正中,是一团凝聚在一起的,苍白飘渺的雾气。
“想看什么,集中精神,从这儿就能看到。”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太倏神就转身离开了。
羲和将信将疑走过去,围着那雾气走了一圈,而后抬手触摸了一下。
没有任何感觉,不冷,也不热,只是像摸到了徘徊的风。正在纳闷这到底是何物,那团气息就忽然运行迅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