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神是不能三形俱灭的!!”羲和把牙咬的直响,“泽雀自尽尚且留下了雀灵!!”
“谁说神不会三形俱灭?”叹了口气,龙祖摇头,“神会始终存在,但最卑微存在方式并非只剩一个鸟兽之形,而是化为微尘。没有意识,没有感知,没有言语,不能磨灭,也不能自己重新凝聚。”
“你、你是说……”觉得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紧张到话都说不得,羲和下意识看了离一眼,看到的只是一脸愕然。
“最血雨腥风的黑暗时代就要来了。”抬起头,看向缥缈的远方,龙祖转回脸时,对着羲和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不过,阿离有你,我倒也可以放心。四方龙神,他是最温柔最惹人疼爱的一个,也难怪会让你这爱撒娇的猫缠上。好好守着他吧,千年万年,只要等,好事终归会来的。”
留下那么一句让人揣摩不透的话,那龙之女神收回视线,再也不看两人,而是转过身,由海面上逐渐腾空而起,掀起苍洋温热的风,往更南方而去了。
空中若隐若现的,是女子轻柔却有几分凄婉的声音,用古老的,几乎没人能懂的语言吟唱的旋律。
听着那样的曲调,听懂了那样的歌词,站在龙礁岩头的离,一下子落下泪来。
那是龙的吟唱。
龙是不会开口唱歌的,除非在诀别时。
“天之遥遥,地之迢迢,月之凛凛,日之昭昭。别于云萦,消于雾袅。莫留,莫留。行之渺渺。”
一句,又一句,离亲口把那吟唱的词句译给羲和。眼泪落到脸侧,风里就有了异于苍洋之水的咸。
“望舒。”一贯不可一世的羲和,此时此刻,似乎也没了身为妖魔的嚣张与泰然,一声长叹,他闭上眼,“她叫望舒,因为通身鳞片银白一如月光。我叫羲和,因为瞳孔金色一如太阳。当初幼小无知只是玩耍,殊不知重逢之日,竟是诀别之时。”
“是啊……”轻轻苦笑着,离在龙祖的云雾彻底消散时看向羲和,“谁又想的到,你竟会和龙祖是魍林的玩伴。”
“应该说,谁又想的到,那小银蛇会成了龙祖吧。”跟着无奈的笑了笑,羲和凑过去揽住离的肩膀,“她说的那些事,莫要太挂怀了,世事每一刻都在变,就算你不再是龙神,也会以别的方式存在。”
“微尘吗?”
“胡说!”
“可……”
“够了!”
面对着那双求救一样的眼,羲和抱紧了那让他太过挂牵的男人。
离不会和他分开,就算最血雨腥风的黑暗时代即将到来。
就算烛墓之盟被弃,就算神魔再次杀得不可开交,就算所有希望都断绝,离也不会和他分开,他绝不容忍那样的事发生。
他是比女娲都要年长的妖魔,还能有什么事会让他无计可施?
不会的……
绝不会的……
他有一人抵挡神佛兵将上千的本事,就有守住这一个至爱之人的能耐。
或者说,他只能守住,他别无选择。
“至少,我们还有三百年的清闲。”安抚一样的吻了吻对方,羲和挑起嘴角。
“三百年,何其短……”
“三百年足够凡人轮回几世了。”
“……是啊。”也跟着笑了起来,离尽可能隐去了笑容之中的苦涩,“那你我就做个异乎凡人的‘凡人’吧,事到临头时再商讨对策,说不定,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羲和像是在安慰对方,又像是在跟自己低语。
那天,他们始终没有太多言语,一同回到火神殿之后,羲和让离先稍事休息,偷偷施加了点令人安睡的咒词,看着那红发的男人终于合上眼,气息平稳后,羲和略作思虑,便猛的站起身,大步往火神殿外走去了。
他化作黑色的烟雾,直奔了冰冻着万年积雪的乌图山。
在那儿,封存着他的拟形,还有他的啮骨月灵刀。
离一觉醒来,睁开眼,看见的是侧躺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
羲和撑着太阳穴,嘴角带着笑看着他。
刚想问一句什么时候了,却赫然想起在他睡去之前发生的种种。离猛的坐起来,还没开口,就发现羲和身上有股浓重的血腥味。
“你……”
“我没杀生。”淡淡说着,羲和从身后的床褥上摸到已经夺回来的啮骨月灵刀,放在两人之间。
离看着那太过熟悉的利器,瞪大了眼。
“没办法,想把它弄回来,不造个假是办不到的。”
“如何造假?”离边问边探寻着羲和身上的血腥味来源,终于在对方解释之前,就找到了那妖类之血味道最浓重的集中点。
抓过那男人的手,不许抗拒的解开他腕子上的蛊雕皮护具,离在看到那明显的一道血痕时,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月灵刀是我花了若干年,用自己的血浸泡过的,所以才有无穷的煞气。不再流点血,怎么换得回来。”看似轻松的笑笑,羲和抽回手,“好在那神符并非不可破解,有足够的血弄湿了,也就开了。只是,那乌图山竟然无人把守,怪哉。”
“乌图山从来无人把守,一般妖魔连上都上不去,就算不迷路不冻死的上去了,也解不开那些咒符。”随着一声叹息开了口,离再次握住对方的手,小心触摸着那道血痕,动用了自己疗伤的力量,将那里的皮肉一点点复原,“谁又料得到,你猫妖羲和大人还活着。”
“而且还有偷东西的力量。”笑谈中抬手摸了摸对方满是苦笑的脸,羲和尽可能安慰,“这点伤不要紧,我用我自己的血,毕竟有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