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微垂着,露出苍白削瘦的下颌和毫无血色的唇。
他仰起脸,一双同天一样暗沉的鸢眸涣散地睁着,好半晌,才站起身,穿着湿透的黑色外套,慢慢地走出这片海。
在他身后,是张牙舞爪的雷电。
这是第几次了?
太宰治自己都忘了。
自从那日坠下高楼,本以为是必死无疑,却莫名醒在了这片沙滩海域后,他竟然也开始进入到了一个死亡循环中。
他的时间停在了跳下天台的那一日,明天的太阳再也没有升起过。
无论他用了什么方法,自杀也好,逃离这里也好,无论去了哪里,都会在零点的那一刻回到这片海里。
被风被海裹挟着,死不掉,也逃不开。
如果不是身上的外套还有坠楼后被浸染的大片血迹,以及几乎穿胸而过的刀伤,他都要以为那天发生的是不是一场梦了。
骨头寸寸碾碎的疼痛,胸口被刺穿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灵魂。
但这些都不如灵魂无法得到解脱来的痛苦和窒息。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海水,从他的额前,从他湿透的黑衣外套上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连成一条扭曲蜿蜒的线。
太宰治没什么表情地向前走着,像是一个在雨中迷路的失归人。
穿过这片黄色的沙滩,再往前就是一个小型街区,就能看到人的踪迹了。
这是他第几次走到这里?
十次?二十次?
他再次走过了这家商店,他知道马上就会有一个人从商店里跑出来,一边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一边抱着头遮着雨离开。
街对面的蛋糕店里,会有一个哭泣着的孩子,掉在地上的草莓蛋糕,和一个愁眉苦脸的母亲。
咖啡店里坐着三男四女。
电影院的门口摆着今日新上映的爱情片立牌。
所有人都在重复着今日的事。
包括他。
原来清醒地陷入循环是如此、如此痛苦的事情。
可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想过要在这仅有的一天里回到港口黑手党,也没有想过去看一看他的朋友,更没有想过将那本书重新拿回来。
就像是一直紧绷着多年的弦在终于断了之后,就没有想要再接上的意愿了。
他只想过,不知道他的身体是不是突然消失在染满血渍的地面上,不知道有没有目睹的过路人。
以这样离奇的方式消失在那些人的眼中,只怕横滨的局势会更加难辨,但是。
但是他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事了。
包括那本书的存在。
他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