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我希望你从现在起能记住,一个人的意义,从来都不是他人赋予的。你一直寻找的东西只有你自己能给你。港口黑手党……都是一群迷失了自己的人,我也是,你也是。你如何让迷途中的人救另一个迷途的人?之前的我因为曾经偶然间目睹过的美好故事,开始对自己曾经犯过的杀戮有了羞耻和不安,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是一个人。可我早就陷在这里了,这些迟来的道德感让我痛苦又不甘心,我挣扎着,一边离不开,一边去救人,结果成了可笑的‘不杀人的黑手党’……”
“可是,太宰,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晚。”织田作之助慢慢道,“成为‘你想做的自己’,什么时候都不晚。我们只是不幸地、过早地被扔进这烂泥里,没有人教过我们什么礼仪、道德、廉耻、正义、对错,只有自己不停地摸索着,模仿着,结果走出了这样一条路……可无论先前做过什么,得到过什么,又失去过什么,你可以将那些都当成是你寻找你真正自己必须穿过的荆棘。太宰,不要再害怕受伤害,不要再害怕失去,不要再逃避,也不要再放任自己沉溺在这死水里了……你已经见过光了,不是吗?”
太宰治眼睫颤动着:“织田作……”
“太宰,你是一个人啊。就算我们有着那样的力量,我们也是一个人啊,朋友、美食、快乐,普通人拥有的一切,你都有资格拥有。”织田作之助笑了一下,“很抱歉我之前一直没有说过,太宰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所以,太宰,别再让自己轻易放弃你自己了,你可是我唯一的挚友啊。”
太宰治紧紧揽住织田作之助,将他拥进怀里。织田作之助露出那种无奈又纵容的神情:“遵循你自己内心的想法吧,太宰,去做自己想做的、喜欢的事吧,一切都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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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走出老旧的楼房,站在已经空无一人的街上,回头望着四楼闪烁的牌匾,想起了友人在他耳边最后说的话:
“是她救了我,去替我谢谢她吧。也去见见她吧。”
一只三花小猫不知从哪里走出来,迈着小猫步走到太宰治的脚边,懒懒地叫了一声。
太宰治低头,看了这只小猫一眼,轻声道:“老师,谢谢。”
太宰治将黑色外套重新披在身上,将小猫和身后写着“武装侦探社”的牌子一同甩在身后。
他一直往前走,穿梭在幽深的窄巷里,直到在某个巷子里停下了脚步。穿堂风略过他的衣角,他低声道:“港口黑手党人员,织田作之助,在iic事件中,确认死亡。”
他的身后,黑暗的阴影里,站满了垂着头的人。
暴雨终于为这场苦夏画上了一个句号。
雨水沿着房檐淅淅沥沥地落下,仿佛一个天然的屏障罩在这栋两层的小楼上。
天气预报说,这场雨会持续三天。
桌子上随意放着从新学校拿来的课表。因为这场大雨,最终还是没能去成学校。是福地叔叔托人从学校带来的。
——福地叔叔也意外地没有责怪我与末广先生在那日因为“贪玩”而错过学校开放时间。
门被大开着,风裹挟着雨飘进来,像是想要浇灭夏日的暑气。
我的身边摆着一个小茶桌,茶炉上咕噜噜烧着滚烫的水。我颇为惬意地伸直双腿,一边翻着漫画,一边饮着茶。
直到门铃被按响,我还以为是末广先生。
披着黑西装的男生看着打开了半扇门的福地樱痴,不卑不亢道:“您好,我来找鹿呦呦。”
背对着我的福地樱痴,用高大的身体将男生遮挡的严严实实,他鹰目盯着太宰治,哂笑:“这次不翻窗户了吗,准干部?”
太宰治与福地樱痴对视着,平静道:“我为上次的失礼感到抱歉。这次是特地带了歉礼来拜访。”
男生手里拎着一个纸袋,福地樱痴一眼就认出是女孩喜欢吃的甜品店。
我坐在里间听见有人说话,声音有些熟悉,探出身不确定地问:“福地叔叔,是谁来了?……是太宰吗?”
福地樱痴居高临下地俯视比自己要矮一头的男生,好半晌才慢慢让开一条路。
太宰治从门外走进来,路过福地樱痴时顿了一下:“谢谢。”
福地樱痴不屑地嗤笑一声。
“太宰?”此时我已经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今天早上的时候就已经在尝试丢掉轮椅,自己扶着墙走路。
太宰治上前,扶了我一下:“是我。今天打扰了。”
说着,他对我笑了一下。笑容如雪水霁晴,只是转瞬即逝。
我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那以往每一次见到都会裹住半张脸的绷带,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摘掉了,露出了少年秀雅的面容。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的脸。
少年眉眼清隽,倘若他垂眸不看你时,像是远山冷淡的雪子,但当那双鸢色的瞳眸印入你的影子,又像是漾开的春水,波光溶溶。
他并不介意我的直视,神态自若地触碰我的手臂,扶着我坐下,自己再坐到我的对面。
我帮他倒了杯茶,推给他的时候对他露出笑容:“好久不见,太宰。”
他接过茶,我们的手指短暂触碰,然后缩回。
他将视线轻轻落在我身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弯了弯:“好久不见。谢谢。”
似乎是在感谢我的茶,也好像是在感谢其他事。
我眨眨眼睛:“太宰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太宰治意外地坦诚:“是的。心情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