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察觉到他对待织田作先生和太宰的态度。
末广先生明明是一个看起来冷淡但心软又正义的人,却偏偏连跟织田作先生说话都不屑。他打心里厌恶织田作先生,更准确的说,厌恶他们这种人。
可织田作先生是哪种人呢?
“之前福地叔叔不愿告诉我关于太宰的一切,但却跟我说他们无恶不作。末广先生明明不认识织田作先生,却因为辨别出了他的某种身份,也对他不屑一顾。但是末广先生,这样无恶不作的人现在却打算为了五个死去的孩子放弃掉自己的性命,甚至说出‘如果自己不去,就会有更多人失去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这种话,这样的人真的是你们嘴里的恶人吗?”
我想起了那天翻进窗户,跟我说自己不是个好人的太宰,我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末广先生,不听控制的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啊,一个人也不该只用简单的好和坏定义啊……如果今天织田作先生为了他嘴里的‘更多人’牺牲了,除了我和末广先生,还会有其他人知道吗?这个在别人眼中是恶人的人做了这么多,能得到一句哪怕是惋惜的话吗?还是只会有人说‘早该死掉了,让他活了这么久’、‘竟然死了吗?便宜他了’诸如此类的话?”
我的问话没人能回答我,末广铁肠也不能。
最终我将脸埋进自己的衣袖里,让眼泪尽数融进柔软的衣物里。我隔着衣服闷闷问着:“末广先生,你会为他有一丝的动容吗?是不是连你也觉得,一个人如果曾经做过坏事,那么无论什么原因,也无论他以后做过多少好事,都是在为他做的这一件坏事赎罪?我觉得这样不公平啊……末广先生,这样真的不公平。”
末广铁肠沉默地听我说着这些,却无法回答我任何一个问题。
他在今天之前不认识什么织田作之助。但他知道港口黑手党。港口黑手党是横滨最大的犯罪组织。
那么加入了这样组织的织田作之助,他会是无辜的吗?
善与恶的问题,永远不会有人作出满分答案。
我胡乱擦了擦眼泪,嗡着声音说:“我们走吧。对不起末广先生,刚刚是我失礼了……”
末广铁肠低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小姑娘,迟疑着开口:“我以为你会想要救他。”
“我当然想,我也这么做了。”我想起褐发青年挥手的背影,喃喃,“但他是一定会去的,谁也不能阻止他……再打一次报警电话吧,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希望警察们能够,最起码能够救下织田作先生的性命。如果他有罪,可以用法律制裁他。”
我开始翻找手机,却被一只手按住了手臂。
末广先生并没有看我,他只是垂眸盯着地面:“不用。鹿小姐,你忘了吗,我也是警察。”
“鹿小姐,你说服我了,”末广铁肠依旧是冷淡的模样:“无论他曾经有什么罪,都不是一个警察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的理由。他首先是一个公民,理应享受公民的待遇。如果他有罪,我会亲手制裁他。”
我慢慢瞪大眼睛:“……末广先生……”
末广铁肠俯身再次将我连同轮椅一起抬起:“鹿小姐,准备好了吗?”
我抬头望着不远处多层的洋房楼,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树林深处会有这么一栋老旧的洋房。夕阳的余晖均匀地洒在紫色的屋顶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末广先生在早前将我安置在距离洋房还有一段距离的小树林里,仔细地用茂密的树枝遮挡住我的身影,才跃下山坡,走进那栋夕阳下的奢华洋房。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听到密集的枪响,我紧张到不行,生怕他们出了什么意外。但到现在,只能听见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的枪声,听上去像是两个人再用枪单独决斗一般。
时间久了,我就有些忐忑。不知道末广先生和那位织田作先生到底怎么样了,这么久了两个人都没有出来……
我摇了摇头,甩掉脑袋里那些不好的想法,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安抚自己。之前福地叔叔跟我说过,末广先生是日本年轻一代最强剑客,有着这样称号的末广先生一定可以带着织田作先生一起化险为夷吧。
而此时的洋房内。
被我念着的末广铁肠正抱着军刀双手环胸,看着厅中用枪进行最后决战的两个人——织田作之助和iic的首领,安德烈·纪德。
这两个人很有意思,他们两个人的异能都是“预知”类型。无论是谁冲对方的要害开枪,都能预知到未来的危险,再进行规避。因此战局就这样陷入了僵持。
而末广铁肠并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打算。
纪德和织田作之助再一次开枪互相换了位置后,纪德冲织田作之助抬下巴:“你请来的外援,似乎并不打算要帮你解决我啊。”
织田作之助用枪指着对面人,漠然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我会自己杀了你,替那些孩子们的报仇。”
对于末广铁肠的出现,织田作之助本人也是很惊讶的。只是这份惊讶被他藏在了不动声色下。
高岛屋事件后,猎犬一直在追捕港口黑手党,直到现在还有一百多人被关在异能科的地牢里。两方势力按理说应该是敌对状态才对。
所以当猎犬握着军刀慢慢走上二楼与他汇合时,织田作之助某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但是猎犬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用那柄仿佛可以无限延长的军刀将这一整层楼冲出来的iic成员都砍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