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堰头发乱糟糟的,全都竖了起来,让顾商莫名想到杂乱生长的猫草,前者嘴动了下,开开合合,说了四个字。
顾商听不见,他仍在耳鸣,但他看懂了,江堰在问他:“你还好吗?”
“他会保下江堰。”
江堰看到顾商瞳孔都怕得微微涣散了,他皱起眉来,顾商不单止身体差、睡不着觉,还总是做噩梦。
顾商盯了他好久,一动不动地望着,嘴唇微微张开。
江堰没有下一步动作,他不敢轻举妄动,怕再次吓着了顾商,两人算是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对峙。他知道,如果顾商还算清醒,是绝对不会露出现在这样有些发呆的表情。
虽然江堰觉得什么表情在这张脸上都不会丑,甚至有些可爱。
大概过了几分钟,顾商才回过神来,第一个动作是狠狠地把头扭到另一侧,不让自己脆弱的模样给别人看见。
他此刻明明一幅易碎的模样,全身上下都写着“需要人陪着”,语气却堪称凶狠道:“滚出去。”
江堰沉默几秒,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顾商呼吸还未变得平稳,他能感受到被子底下软着的腿上都是汗,他想着再等一会去换件干净的衣裳时———
“喝口水。”
顾商蓦地抬头,江堰手里拿着水重新折返了,原来对方没走。
等了一会,顾商没有如江堰所想的那样挥手打掉,而是安静地接过来喝了。
水是温热的。
干净的毛巾和衣服被江堰拿了过来,顾商很配合,床单也不能用了,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他自然不会换,正想打电话让服务员上来。
江堰不知从哪里搜刮出了新床单床被,他道:“我来,很快的。”
又不是不知道这酒店有多大,等人从底下上来换完再走,直接别睡了。
顾商被对方直接提了起来放到地上。
江堰扬了扬床被,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顾商,后者不知道是没从噩梦中脱离出来还是什么,竟就这么乖乖地站在地毯上,光着腿光着脚,好像有些冷,左脚的大拇指可爱地搭在右脚上。
的确,顾商看着江堰宽阔的肩膀,像扬面条一样,塞了下,转了下,就好了,没看明白。
气氛又停滞了。
最后是江堰打破僵局,他拉开窗帘,再次在沙发上躺下,“睡吧,你做噩梦的话我会喊醒你的。”
无论顾商是否真的想让他滚,起码被喊醒时那个如释负重的微表情不会假。
顾商冷淡地说了一声:“我不需要。”
话是这么说,但也没赶江堰出去,就是侧躺着,背对沙发。
平时做了噩梦,他不是再也睡不着,就是要开着灯睡。顾商将手脚都塞进被子里,闭了眼,约莫十分钟后,他抬手拍上床头的按钮,房间暗了下来,不过很快,盈盈的月光就洒了进来。
他重新睡了过去。
第二天悠悠转醒,秘书告知他在早上七点半的时候将江堰送回了sks。
顾商被安排回了chansan,在顾业山的授意下接管了箱包部门。他从17岁开始被顾业山培养,直至今年24岁,曾在正山旗下的品牌thu干了三年,又在宜宁干了4年,是实实在在地从底层干起。
那时他还在读书,一边上课写论文一边跟着公司内的前辈出差谈合作、了解集团的海外业务,三个地方来回跑,学校、公司、国外,在路上的时间占了白天的一半。
虽然同自己父亲在同一座楼,但平常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见到。
不见最好,在前妻尸骨未寒的时候,顾业山奉女成婚娶了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现在女儿已经六岁了。
顾商面容冷漠地将设计案扔回桌面,文件在一尘不染的桌子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后停下,“滚回去重做。”
他心情不好,底下的人自然遭殃,顾业山竟敢让他回去相亲,顾业山也配管他?从小到大没着家几次,将猥琐称为热恋,丝毫不管亲眼目击母亲死亡的儿子。甚至进thu,都是顾商自己去面试的,干了一年,主管才知道他是chansan的继承人。
现在老了,就开始维系感情,生怕没人替收尸是吗?
顾商自然不会去,他忙着呢,两年前投资的一部电影今年上映,播出一星期后票房破亿,在同档期影片中最火爆,远远超出导演预期,于是约定今天再办一次庆功会,不公开那种。
后半句话一出来,大家都懂了,不过是打着庆功会的名义去举办的一场聚会。
剧组包下的是一家酒店的餐厅,左手一大片的玻璃窗,能看到大整个城市的面貌,中间是五个吧台,十几名调酒师在里边展示,绕着吧台的外围便是卡座包厢。
果不其然,顾商看到了许多不是剧组的人,导演光明正大地抱着女演员,男主正被几个人围着灌酒,台上唱着歌,台下揽着跳交际舞。
当时顾商还想将方绥插进去当个男二男三,奈何方绥自己不争气,导演看完试镜后直接否决了。
作为投资方大佬的顾商刚在包厢坐下,就来了个没见过的男人,眼睛挺大,水灵灵的,装作并不认识他的模样,男人问:“你好,这里有人吗?”
顾商翘着二郎腿,勾着嘴角,说出了个否定的答案。
于是男人礼貌地在旁边坐下了,自顾自地喝着酒,仿佛真的只是想找个位置。
可在顾商不拒绝第二个人后,男人忍不住了,他稍稍坐过来了点,“顾总,我叫安明月。”
顾商现在算是左右为男,他敲出一只烟,咬在嘴里,随意地点了点头。
“顾总今天没有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