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伯伯,这是谣言!”他就说自己是背锅的,出馊主意的是王辰,下令赶尽杀绝的是他爹,执行任务的是他爹的狗腿子……怎么就成他的错了?他只是个从犯。
“谣言?你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大张旗鼓地找那个男孩子,半个月跑了两趟贫民窟,这次更是带着军队过去,哪个不是事实?太不像话了,怎么和你爹一样不长脑子!”蒋幼旬对只知道沉溺酒色毫不进取的穆虚文不满,说话侮辱性极强。
蒋幼旬作为“创业合伙人”,他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整个南三区也就只有他敢来骂这不靠谱的父子俩了。
“我说了多少遍了,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你们倒好,一言不合要去轰炸几十万人的居住地了!好不容易攒的名声都被你们败坏了。”人口是劳动力,劳动力就是钱……只要有口饭吃就能任劳任怨的难民更是廉价劳动力。
蒋幼旬这些年苦心经营爱民如子的人设,就是为了达到古代先贤那种被百姓抬着登上王座的效果。
南三区口碑不错,至少会有源源不断的难民逃进来甘当燃料和养分,养活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
“蒋伯伯,是我爸下令的,您骂他。”
“我骂他都骂十几年了,他听劝吗!”蒋幼旬年纪大,比穆虚文还大一轮,又是劳心费神的命,情绪一激动突然就喘不过气了,身后的秘书熟练地掏出救心丸给他服下。
蒋幼旬被送去了医院,只剩下穆家父子俩。
“爸,你为什么想杀沈云?”穆荃站立不动,穆虚文坐在木椅上。
穆虚文抬头,早晨的阳光被穆荃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一部分,他被儿子的影子盖住了。“荃儿,你挡住我阳光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开始怕冷咯。”
“爸,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儿子啊,你没听小许说嘛,他以后会杀了你呀,我这个当父亲的,怎么可以让你受到伤害呢?”
穆荃没有挪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不再健朗的穆虚文,听说穆虚文年轻时作战勇猛,杀伐果断……这些他都没有亲眼见到过,他有记忆的时候,穆虚文就已经是一个宠溺独生子的好色之徒了。
穆虚文在他面前脾气很好,对他的要求有求必应。
穆荃没有经历过风雨,以前感受不到大家口中的故事,经此一事,他才发现,原来杀伐果断不是谣言。
想要守住金钱和地位,是需要手段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太过仁慈?
“荃儿,我时日不多了……以后我不在的话,就要靠你一个人走了……”
“几天前你还说自己正当壮年。”穆荃挪开身子,让冬天的阳光从落地窗前照进来,原本就有暖气的屋子更热乎了。
“你不是说我一年后会死吗?”
“我那是玩笑话。”穆荃别过眼睛,他不忍心看见穆虚文服老的样子。
“你是重生的人,你说的话还能有假,万般皆是命,我认命了,就是放不下你……最近这段日子身上疼得厉害,年轻时候落下的伤病发作起来简直要命,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人是不能知天命的,一旦意识到自己不可避免的要死了,每一天都过得不安生,衰老的速度加剧。
年前还能和年轻貌美姨太太勾搭的穆虚文,现在盖着毯子,喝着养生汤,坐在软椅上晒太阳。
“你好好养着,戒酒戒烟戒色,就能多活几年了。”他死了两次能再活过来,许嘉华也说自己死了又活了,重生得太容易,让穆荃失去了对死亡的害怕和畏惧。
要不让沈云来捅穆虚文一刀,重生后一觉回到十八岁。
穆虚文颤颤巍巍地端起了一旁的热茶,吹了吹沫,喝了半口,“今天的茶怎么这么苦?”
“荃儿,不要犯傻试图改变既定的命运,我会死,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阎王要我三更死,哪能留我……”穆虚文说着说着,居然睡过去了。
刚在谈论死就睡,然后让人害怕,穆荃连忙叫来了家庭医生。
“诶,汪澜呢?”他的家庭医生是汪澜呀,怎么没有来。
“少帅,汪医生这几天在医院出诊,司令的身体一直都是我在照顾,您放心,我不比汪医生差……司令这段日子吃的药里面有安眠养神的成分,经常这样睡着的,我们每天都在进行健康观测,没什么大事。”
偌大的穆氏庄园当然不止汪澜一个医生,但汪澜医术很好,穆荃自小就知道汪澜很靠谱,所以喜欢找他。
汪澜给穆家当家庭医生是兼职,他自己有个小医院,得空了会去医院坐诊。
听说老父亲只是睡着,穆荃识相的不打扰他清梦了,轻手轻脚地离开。
方志柏作为穆荃近卫队身手最好的人员,被安排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穆荃出来,方志柏就跟上了。
穆荃正好走到了副楼的小花园处,温室里面依然盛开着不会在冬天绽放的夏花,穆荃抬脚踏进透明的温室。
冬天衣服穿得厚,进了人工调节温度为夏天的温室里,不一会儿就热得出了汗。
上一世,沈云就是站在这个地方,抬头仰望蓝天,那是沈云第一次和他说那么久的话……他当时觉得沈云在卖惨,现在想想,那话里是不是蕴含着什么?
对了,他那向来粗鲁没文化的父亲刚刚也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不要试图改变既定的命运。”
这话太有哲理,不像是会从穆虚文口中说出来的。
穆荃热得受不住,又抬脚出去了,去了沈云住的副楼,但现在还没人住,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