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笑着说起辛酸的过往,那是一个穆荃不了解的新世界。“可是,只要战火一旦发生,我们就要失去这个可以挡雨的破家,需要费劲心思去找下一个可以安稳捡剩饭的垃圾堆,还要和原住民打一架才能得到一个落脚点,这个落脚的地方也不安稳……幸运儿在睡梦中葬身炮火之下,不幸的人继续提心吊胆日复一日地过着这样惶恐的生活……”
“死掉的那部分幸运儿,就真的幸运吗?有的才刚出生还未来得及睁眼看看世界,就死去了,有的已经长大了,有了记忆后死去,直到死,他们都没有机会像我们俩现在这样经历站在蓝天下,鲜花前的美妙体验,这是他们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
“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穆先生,你见多识广,知道人为什么死吗?”
穆荃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因为他才活过来不到两个月……就又死了。
穆荃都不知道沈云手里藏着的水果刀被放在了什么地方,明明之前是空手站立的,怎么突然拿了一把刀出来?
沈云一边说话一边靠近他,在说完最后一个死字时,水果刀出鞘,片刻之间刀柄已经没入他的胸腔。
穆荃倒下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真疼啊,沈云动作利落,就算用并不锋利的水果刀杀他,也跟削水果一样轻松。
沈云依旧是站在原地没有逃跑,没有挣扎,只是皱着眉头,看向倒下的穆荃,任由守卫的子弹击穿自己的胸膛,那是一个穆荃一直觉得瘦弱得不堪一击的胸膛。
事实也确实如此,沈云很快也倒下了,就倒在穆荃的眼前,他们的血液混合交织在一起,染红了大理石的地板。
这还是他那弱柳扶风的小金丝雀吗?
头好疼,被刺中的不是心脏吗?怎么会头疼……
穆荃揉着胀痛的太阳穴醒来,他又活过来了?
穆荃抬头看向周围的环境,这是哪儿来着?
这地方怎么这么……破……
裸露在墙壁外面的钢筋,爬满了蜘蛛网的天花板,昏暗不明的狭窄角落……
穆荃想起来了,他三年前被绑架过,不对,该叫两年前。
大概是德历339年的冬天,他被藏在江都市内的暴乱分子打晕后绑架到一处烂尾楼里。
不急不急,他的爸爸,南三区的土皇帝,穆虚文,很快就会带着人来救他了。
穆荃手脚都被捆起来扔在废墟的角落里,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枪声后安心地靠在梆硬的水泥墙上,然后继续没出息地想着杀了他两次的狐狸精。
两次啊!吃一堑再吃一堑,这会应该长点智了吧?
根据林双颦所说,沈云是两年前来到江都市的,他记得,就是这个冬天,接收了一批从东部战区过来的流民……如果林双颦没有撒谎,那么在年底沈云就会出现了。
“少帅!你在哪里?”年轻了两岁的孟泽率先冲进来,喊了几声穆荃都没回应他。
孟泽眼神好,看见角落里的穆荃后立马放下手里的枪给他松绑。
穆虚文随后在一群士兵的保护下喘着气跑进来,肥硕的身躯震起满地的尘埃飞舞。
对,这个年轻时身姿挺拔,老了却胖如两人的大叔就是穆荃的爸爸,曾经带领整个南三区独立的军区总司令。
穆荃将穆虚文年轻时的照片和现在对比后,曾经有些焦虑,万一自己老了也像他爸一样发福怎么办?
“荃儿?有没有受伤,快让爸爸看看。”传说中杀伐果断的军阀头子,是个对独生子溺爱至极的老父亲。
“爸,你戒酒戒色吧,能多活几年……”穆荃看见一年后因马上风猝死在年轻姨太太床上的老父亲,开口第一句话就很大逆不道。
穆虚文不计较他的出言不讳,笑呵呵拒绝道:“不趁现在能动弹的时候多享受,我挣这么大的家业做什么?”
穆荃上一秒还在劝自己的爹不要沉迷女色,下一秒就带着人去了林双颦的歌舞厅里,不知道沈云会不会是悄悄进入江都市的黑户。
德卡帝国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立国三百年后解体。
帝国解体前,南三区是军事要地,手里有不少战略资源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解体后,独立的南三区自有一套完善的自治管理体系,穆家掌军权,蒋家管行政。
战争时代,谁手里有枪,谁就说了算,穆虚文是军区司令,自然就是这片土地话语权最大的人。
穆虚文这些年的战略是偏安一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南三区里面还算太平,蒋幼旬一直觉得穆虚文有些保守,但他的意见不重要。
总之,对于外面的难民而言,南三区是个好去处,南三区需要劳动力也来者不拒,进入南三区需要在边境进行登记得到一个新的身份,合适的就会被送去各类工厂充当廉价劳动力,不合适的任其自生自灭……但边境线这么长,总有空子可以钻,所以,悄悄进来的黑户也不少。
最近联邦在和东部地区流窜的恐怖分子打得热火朝天,已经有一些难民悄悄地绕过边境关卡跑到南三区了,绑架穆荃的暴徒就是其中一部分……这些走投无路的人初来乍到,看见外出的穆荃,认定是个肥羊,想敲诈勒索一笔,没想到把太子爷绑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沈云在哪里?
刚被绑架的穆少帅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冲进了林双颦的歌舞厅,第一次看见穆荃的林双颦扭着老腰出来接客。“哟,少帅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