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波?波维诺右手后翻,将全套正装随性地背在身后,自己则倚靠着墙壁,一只眼睛闭着,低头看着地面发呆。
听到门开的动静,再看到穿戴整齐的沢田纲吉,他懒散地打了一个呵欠,“唔,彭格列。”
沢田纲吉谢绝了笹川的搀扶,走到还在长身体的青少年面前,举手笑道,“哟,小波维诺,爷爷身体最近如何?”
“承蒙关心,很不错,还在疗养院找到了真爱,试图发展一段夕阳红式罗曼蒂克,还说什么都要让你过去见见他新的女朋友…”小波维诺有气无力地说着,被生活的艰难和不靠谱长辈的奇特期许压垮的他艰难地举起那套和他等高的正装,“我也不敢和他说你没有给他准备你的葬礼请柬…换上吗?到我房间。”
“…”沢田纲吉无语地沉默了一下,实在不知道怎么评价波维诺家族散漫又跳脱的行事风格,他想起今天主要的活动,如果是明天的葬礼他倒不介意穿着大哥给的衣服,因为很温暖舒适,不过那也由不得他选择,“好吧,叨扰了,小波维诺。”
于是他们又沉默地向另一个休息室进发。出于沢田纲吉和老波维诺的交情,蓝波从小也是在彭格列总部有一间自己的房间的,但他也不怎么来。
两人进房间后没有着急换衣服,蓝波知道自己有那个义务和眼前这个看上去已经有些疲惫了的人谈谈。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彭格列十世不太得体的,露出自己真实情绪又懒得遮掩的模样。
考虑到对方就要死了,他觉得情有可原,可还是难免觉得新奇,又产生了一丝说不出的……亲近。
蓝波此时也不过是个15岁的小少年,虽然临危受命接手了波维诺家族,但毕竟老波维诺没有死,只是隐退。
而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早早踏上了彭格列的大船,不管别的家族怎么看他,他是和彭格列身体虚弱的教父赚了个盆满钵满,基本上就是彭格列吃肉他喝汤,拖家带口腆着一张老脸地跟在沢田纲吉身后捡漏。
明明是九代将老波维诺推向的沢田纲吉,老家伙却坚定地站在沢田纲吉这边,至少明面上和沢田家光和varia都不怎么对付。
小波维诺对沢田纲吉是熟悉又不熟悉,他有时候会跟在彭格列十世身后以生活助理的身份出席一些商业活动,通常是应老波维诺的要求。蓝波不喜欢那些,但他完全明白波维诺家族能够在群狼环饲的里世界站稳脚跟是靠了谁,而且谁会嫌赚的钱多呢?
沢田纲吉就像对待一个真正的生活助理那样使唤他,并不将他认真地介绍给那些生活伙伴和给到他足够的尊严,就像表世界那些黑心的资本家对待公司的社畜那样对他颐指气使,比资本家更过分的是,他还会让年幼的小波维诺给自己挡住酒精和那些被送到他床上的,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
于是小小的波维诺早早地学会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事。
“看完另一个世界的你,怪不怪我?”沢田纲吉在酒精的作用下,思绪有些飘然,声音也懒懒的。
和笹川了平的谈话似乎让他自己打通了一些关节,他不再绷着自己的情绪了,小波维诺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掩藏在那漫不经心下的不在乎。
除了这两年,蓝波从未在沢田纲吉身上看到过一丝一毫的狼狈疲态。
他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那头狼,甚至不屑于和群狼一同行动捕猎。
对蓝波来说,沢田纲吉又天上飘着的一只热气球,人生顺风顺水,出身高贵,力量强大,外表华美,以凛然的姿态站在天空上俯视他们这些庸碌的蝼蚁可笑地匍匐在他脚边摇尾乞怜,渴求从他手中漏出的一星半点。
没错,他说的就是自己的祖父。
反观蓝波?波维诺自己,从小失去双亲,被不靠谱的祖父带大,因为电击皮肤被彭格列看上,内定为下一任教父的雷守,从小进行电击耐受训练,跟着彭格列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东奔西走,为彭格列挡过枪,也为彭格列挡过桃花,无数次被彭格列扔在混乱的爆炸和枪战现场独自苦苦支撑。
因为祖父的耳听命面,他对彭格列肚子里那点坏水可太了解了,彭格列给他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对方是要撒尿还是拉屎,并要随时准备为对方擦屁股。
毕竟,对方毫无武力值。
在进入那个西洋跳棋脸的奇特空间,看过彭格列那些过往,和他之后在另一个世界的备受宠爱的关心之前,蓝波?波维诺,15岁,殷切地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摆脱这个人的掌控。
他并不是没有希望的,因为他正眼睁睁地看着这只热气球瘪下去,比任何人都早的知道一切已无可挽回。
此时此刻,随着沢田纲吉见过的人越来越多,蓝波知道禁锢在彭格列心头的那些枷锁正在被一道道释放,他平日掩藏在层层伪装下的真实性格也在酒精的作用下冒头。
随着能够供他燃烧的东西全部烧完,热气球已经不想再飘荡了,可热气球并不是风筝,沢田纲吉也很清楚自己唯有坠落一途。
因为就连他蓝波?波维诺,十世的坚定拥蹙,在沢田纲吉最后的这些日子里,都在毫无忌惮地准备着,准备着在脱离这个人以后,他要向谁递上自己的投名状。
他会在乎自己吗?
蓝波想,会不会挽留我?
毕竟我可是唯一一个还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人了。
——可是他不会的。
蓝波大人知道的,彭格列从没想将那枚戒指交给自己过。
即便是现在,知晓了一切之后,你能要求一个明天就要去世的人什么呢?蓝波?波维诺想,毕竟他总是这样我行我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