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死,并不难。
难的是毫无留恋。
沢田纲吉自认为“现在”的自己是做不到的。
而且还有一个令他感到奇怪,并也必须要搞清楚的事情是,他与纲吉的确都是24周岁这点不会有错,他的身体在这短短几天经历了原本长达两年时间才会到达的衰败也没有错,但外面的世界确实还是在两年前——他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因为纲吉创造的奇迹,这个世界的白兰显然也一样不会再去毁灭世界了——那么原来属于这里的“两年前”,或者说迎来他既定“死亡”的两年后,这条时间线又去了哪里呢?
是继续向前行了吗?那么……他们呢?他们也把自己分成了两份吗?还是说……
“是想打听奈奈女士的事吗?”骸半蹲在教父身前,在青年突然停下来的沉思后,终于有了一些表情变动时适时开口(这里是精神世界,六道骸并非刻意窥探君主的想法,他只是……对自己的安全屋有绝对的掌控力罢了)。
沢田纲吉微微被惊了一下回神,“……啊,骸,小兔子……能告诉我他的去向吗?”
“他在那边。”六道骸说,“也在……”他指了指上面。
他知道这种回答让他看上去更像个神经病了,但这的确是事实。
六道骸也不是白白承受眼睛移植的痛苦的。
小兔子……顶替了死去的沢田纲吉的残骸。
在那个……世界。
那个他们远远抛下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没有沢田纲吉。不是说他已经死了,而是他的一切存在都被抹去了。
那位教父走得很彻底。
无法挽回。
既有眼前青年的缜密心思,历经万千风浪,又有小婴儿通透的真正的沢田纲吉,确实已经没有了。
这场失去是真实存在的,既定的事实,只有基于这个事实,彩虹婴儿和青年教父的两极才会诞生于世间。
那么对于那个世界来说,代表着时间传承的“贝”就永远缺位了。
于是,小兔子的躯壳加上一些因为七三而无法被篡改的记忆与历史——比如说继承式,构成了那个世界的一具彭格列十世的空壳。
教父会有一点灵魂的投影留在戒指中同其余首领一起见证彭格列的未来,然后……就没有了。
六道骸并不关心那个世界。因为………
“所以也会有世界连纲吉的存在都没有吗?”青年若有所思,“唔,是我想当然了——纲吉当然有选择他人生的自由,所以不当黑手党的选项果然存在!不继承七三,就很难被观测到,所以……小兔子顶替我就变得合理了。”他一拍巴掌欢快道,“是不是被我搞得太严肃了?我就是想谈谈小兔子的事,这个不方便在外面说吧?他”他眨眨眼睛,“reborn铁定不让我问你。”
六道骸终于也品尝到了他曾羡慕过的另一个世纪的自己那甜蜜的困扰——在教父那样专注注视着的目光下要保持理智着实不是一件容易事。
很容易丢盔卸甲,目眩神迷,然后一不留神就会答应青年一些不合理的请求。
这样不行,万一青年……
“啊对了,你说到妈妈,嗯,我也想听,快继续说。”青年扯上了六道骸的袖子微微用了一个向上的力,“快起来呀。蹲着不会麻么?”
……?居然没有提什么要求或者是问什么他们一致决定不告诉教父的关键信息么?
“她在这里。”六道骸怕自己突然卡壳被青年看出什么端倪,他赶紧言简意赅地说,然后他犹豫了一下,破天荒地加了一句,“她……也是很了不起的。我是说,来这里的她。”
也许过去的沢田奈奈太过软弱,但她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凭借自己的意志坚定地选择了一个梦境,甚至没有任何人去接应她,就那么一个人静静地在并盛——逆着时间之河找她真正的儿子。
这是连沢田家光都没有做到的事。
“嗯。小教父和我说过,要去看她。”青年面无悲喜的点头,“所以她也是借住在你的精神世界么?”他好奇地问,“那我也可以在这里拥有一块土地么?这样我就能把妈妈接过来住了。”
他殷切地看着六道骸,“作为回报我跟你说说你不知道的关于小兔子的事~”等六道骸顺着他的力道起身,他放开六道骸的袖子,“——有兴趣么?也许也能解开我们之间的一些误会?对了对了,哪里可以抓野兔?不是说做焖兔肉吗?我想做我喜欢的口味。”
他拿走了小婴儿的属于成年人的理智与逻辑思维能力,所以相应的,在处理情感问题时,青年亦表现出了一定共情能力的缺失。
是否真的是缺失六道骸不得而知,但教父这一次的苏醒与回归的确让他感受到了一丝不同。
他也开始……变得没有那么稚嫩了。
不会因为六道骸的某个举动或者某句话就黯然神伤或是患得患失——六道骸不是觉得自己一定很特别,只是目前为止,包括杀手在内,教父也只见了没几个人,大部分还都是医护。
就已经让他们都察觉到了这种异样。
24岁的沢田纲吉对外界当然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可对他们,他永远都似乎存有愧疚和隐秘的渴望。
所以曾经六道骸觉得……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盯着一块人类手机嗖掉的奶酪那样令人生厌。
即便在病危前,沢田纲吉对他们也是百般揣测,过度在意的同时又在竭力掩盖着自我的存在。
——现在?反了过来。
他让别人等他,容忍他随时随地的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