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能在改善民生的举措之上做出些贡献。
她也完全可以想一想,在她所知道的知识之中,有哪些手段能够让大唐的亩产增加,让百姓多吃上几口饭,又有哪种发明能在此时达成,造成足够有震慑力的效果,成为她和母亲两人的政治资本。
就算她的知识储备不够多,那也无疑是一条安全且稳固的路径。
但不管怎么说,薛仁贵这句话,因其暂时忽略掉了她的性别年龄和身份,听起来像是一句格外有分量的祝福。
一份希望她平步青云的祝福。
他所说的“机会”到底是军事上的还是政坛上的,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只是当她目送着薛仁贵以及那些随行亲卫一并策马远去的时候,她又忽然有几分恍惚。
在她的视线之中,洛阳东郊道旁的槐树将日光切割成了碎片,投在黄沙飞扬的官道之上。在这整片的绿荫之中,唯独颜色鲜明的,正是薛仁贵那匹御赐宝马后头的一道鲜红飘带。
他用作武器的画戟与劲弓都还放在随行的车驾之上,随身佩戴的宝剑却立在那道飘带旁,剑柄上闪着铁器的寒光,恰恰和飘带的颜色相互映衬。
以至于当这一行数人的身影都已模糊成了黄沙之中剪影的时候,这一点鲜红便在李清月的眸光中闪动了一刹。
好像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她也忽然想到,永徽五年她刚听到薛仁贵名字的时候,她最先回忆起来的其实是那句传唱的民谣。
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
李清月无声地吐了一口气。
她不免去想,既然有幸来到唐初这个时代,为何连母亲都敢在想通了科举弊病之后,去尝试着争取更多的话语权,甚至会在她所知道的那个未来里,走向此前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走过的路,而她明明带着后世的眼界和知识,却不能再敢想敢拼一点呢?
比如说——
真的像是薛仁贵所说的那样,参与到大唐对境外各国的作战之中。
“公主在想些什么?”阿史那卓云发觉在明明已经看不见薛仁贵身影后,李清月还站在原地愣神,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反正她不会觉得这个举动是安定公主对于薛仁贵依依惜别。
就算小孩子真明白分别是什么意思,也不会在这等并没多大交情的两人之间。
李清月这才回过神来,收起了脸上那些过于深沉的想法。
她总不能说,她又因方才的那个志向,进而琢磨起了两件事。
其一便是,她至今为止还没有领到的封地,是不是也遵循同类递减规则。那么很有可能,她拿到一户的封地算了一个数值后,额外的二百多户封地,也仅仅是个添头而已。
若真是如此的话,就算她凭借着母亲的支持,拿到了历史上太平公主所拥有的三千户实封,对于增长寿命也仅仅是杯水车薪。
或许比起内部领封,对外扩张才能算是完全不同的门类。
其二就是,她也忽然意识到,若说对于历史上的武周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和母亲政见一致的将领实在是太少了,其中卓有才华的,更要再减去一半。
就算这依然是一个文官也能打出非同凡响战役的时代,将领相比于李唐打天下的时候依然是断层的少。
如果她也能……
她也能去做个允文允武、能征善战之人,为李唐,或者说是为后面的武周开疆拓土,会不会对她,乃至于对这个时代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呢?
毕竟,她既有先决的优势,又能有一段足够长的累积阶段。
还有着对绝大多数将领来说不可能拥有的师资力量和团队配置。
她竟越想越觉得其中可行了。
当然,这些话不能和她的下属摊牌来说,只会是她自己的内心剖析。
李清月一边收回了神思一边登上了来时的马车,而后朝着阿史那卓云回道:“我只是在想薛将军方才说出的那句话。”
阿史那卓云:“……”
她目睹着小公主连爬上马车都看起来有点费力的样子,不由思索自己应不应该开口,遏制住一下她这种可怕的想法。
就算她能凭借着孩童任性做派和本身的机智,完成水陆法会的举办,也并不代表着她能上战场啊!
薛仁贵这家伙是说完那话就跑了,也不考虑考虑她们这些要担负起责任的人。
然而她又忽听小公主朝着她问道:“你难道没有过上战场的想法吗?”
阿史那卓云张了张口,愣是没能在第一时间就给出一个回答来。
是啊,她就没有想过吗?
肯定是有的。
但在父亲投降于李唐,为大唐四处征战开始,她们这些被留在长安的家人,已日积月累地为汉人习惯所影响,就连她这个喜好习武的人,在左右街坊看来都像个完全的异类。
正规编制的军队之中,也绝不可能给她一个领兵作战的机会。
不,应该说,除非边地面临入侵,临时需要她这样的人去守城,就算是女兵的身份都不可能满足。
给公主担任护卫,担负起保卫和教学的工作,其实原本就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此刻面对着小公主炯然的目光,阿史那卓云本想掩饰过去的“没有”两个字,最终还是吞了回去。
“想想又不犯法。”李清月嘀嘀咕咕,“我跟你说,要不是唐休璟那家伙不想只是在边地当个户曹,你但凡给他个什么营州刺史、安西都护使之类的官职,他绝对想当。”
外头负责驾车的唐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