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啊?”书生不解。
“是挺有意思的!”站在书生身旁的凌园突然发话。
书生看过去,“凌叔,你也看出来什么了?”
凌园没有回答,反而隐晦的看了一眼齐盖,恰恰与齐盖的眼神交汇,齐盖笑意吟吟的对着他挤了挤眼,凌园淡漠的收回了眼神。
齐盖暗叹在心里,果然和小书呆是一家的,都这么难搞!
旋即不再多想,凝神向着楼下望去,好戏正开罗。
秦大人还未及多言,周围的群众已经纷纷喧哗成一片了,交头接耳之际,所论无非就是这个所谓的少城主到底是忠还是孝?
忠,大义灭亲还不忠啊?就是不够孝,我要有这样的儿子早打死了!
孝,咱们甑城主早年都是好的啊!只是现在犯了糊涂,这个少城主是在及早帮他父亲勒马,百年之后才不会遗臭万年啊!
整个客栈里,凡是可以立足之地都挤满了人,泗水城不大不小,因居属交通枢纽的位置,几代人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但是这类大义灭亲,子不敬父的戏码还是不曾得见的。
今日难得一见,必然要亲眼见证一番才罢休,这回去之后可就是饭后闲话的资本啊!
秦霖秦大人则对周遭的一切喧哗视而不见,只盯着一脸正气跪于自己面前的青年,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甑念水,你真的就这么恨你父亲?”
甑念水脸上表情快速的掠过惊疑和不解,复又是一脸正气,“大人误会庶子了,庶子虽不才,忠孝之道还是仔细研读过的。我今日之所为,绝不是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全城百姓,怎么能说恨父亲呢!”
说罢,深深的一伏,“恳请大人明辨,同时也望大人能从轻发落家父,我愿替家父领罪!”
“哗……”人群轰然,就像戏曲到了□一般,本来还在争议这甑念水是忠是孝的两拨人,立马整合了意见——这是个好儿子,好臣子啊!
真真感人,比华云社唱的连云救母里的连云还忠贞孝悌啊!
秦霖依旧没什么反应,眼神清明,摸了把自己的短髯之后,才对着一直坐在自己身旁的秦默怀点点头。
秦默怀了解的掏出了自己怀中的一样东西,刷的一下扔到甑念水的面前。
甑念水满面不解,拿起扔到自己面前的东西,是两份文书——
他的脸立刻由白变红,再变紫,最后定格在煞白之上。
就在围观的众人都伸长了脖子要看看他拿在手里的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一个魁梧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裹着华袍也难以掩饰他身上的匪气。
他走到了甑念水和秦家父子中间。
地上的甑念水抬头一看,本已煞白的脸色,立刻连最后一点血色都消失,嘴唇颤颤巍巍的吐了一个字眼:“爹……”
声音轻微的近乎气音,几乎听不见,围观的人只能看到他们的少城主的嘴唇动了动。但是楼上的齐盖听到了,凌园也听到了。书生则是看到了!
那个口型他很熟,虽然他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叫这个字眼,但是这个字的发音和唇形,他早已烂熟于胸。
这一出戏剧性的转变,看的齐盖是津津有味之极,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书生又脸色复杂的盯着秦家父子发呆。
再看凌园,眼睛也早钉在了秦霖的身上,一向平静温润的眼中总是透着丝丝杀意,再不复书呆眼中慈善的冤伯形象。
齐盖一边掩面一边低沉着思量。
楼下看戏的众人突然爆出一声声不满,等到楼上各怀心思的三人注目去看时,只看到那位后来的中年汉子——甑一刀正对着秦家父子抱拳作揖。
双方互揖之后,神情热络,俨然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模样。而那位一直显得正义凛然的甑念水则如死水一般,垂着双肩,敛着眼睑,了无生气。
围观的众人也都还是云里雾里的样子,这到底又唱的哪一茬?怎么本来的大义灭亲剧突然就变老友相逢了?
书生注目凝神的看了一会,突然轻讽一笑,出了声,惹得齐盖凌园连带二楼栏杆处的众看客都对其侧目而视。
书生自知失态,立马涨红了一张白嫩的脸蛋,低着头,死活不肯再抬。
齐盖对着凌园使了个眼色,两人拉着书生进了身后的客房。
关了门,将喧闹全部阻于门外。
三人围着圆桌团团而坐之后,齐盖才笑嘻嘻的问道:“怎么?看明白了?”
书生又是讥讽一笑,“看明白了,无非是父父子子在权力场上的那些争争夺夺!”
书生说的颇有怨念,齐盖不解,却聪明的知道这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机,话锋一转,对着凌园问道:“凌兄怎么看?”
此言一出,凌园还未开口,倒是书生一拍桌子,“你叫他什么?怎么能叫凌兄,要叫凌叔!”
齐盖一怔之后又是会心的一笑,“明白了,要随你叫才行!”谁让他们是一对呢,这么一想,叫凌兄是不合适啊!平白和书呆差了一辈,就不大配了!
书生点头,自然要随着自己叫的,不然这个齐盖不就平白比自己大了一辈,凭什么?
只有凌园在一旁忍不住想扶额哀叹,自家的这个小少爷啊!愁啊!
“那凌叔,你怎么看?”齐盖装作没见到凌园哀叹苦恼的表情,换了称呼接着问。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称呼辈分无非是道学家所做的桎梏,比起这些,他更相信自己的实力。
“不怎么看,下面的那场闹剧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凌园掩饰的翻了个白眼,这个年轻人,心太野,孔太多,看不透,也读不懂。不知道夫人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人护送少爷去苗疆,不过幸好自己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