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靖字字铿锵有力,夏安安凝视着男人的侧脸,她清楚这段日子男人是怎么过的,帝国方面的压力还犹在男人肩头,蠢蠢欲动的合众联又施压袭来,父亲的生死未卜使得男人这段日子的心情一直很糟糕,即使从表面上来看男人似乎同往常并无差别,但生活在一起,再不明显,也总能从一些生活的细节中发现细微端倪。本就不得清闲的男人,这段日子更忙了,处理帝国方面传来的部分文件,拟定和修改作战计划,都说能者多劳,这个词据说是溢美之词,然能者也是人,常常夏安安从睡梦中醒来便会看见之前明明和她一块儿上床入睡的男人却伏首于办公桌前,不甚明亮的桌灯下,文件处理器莹白色的光映照在男人满是疲惫的脸上,偶尔实在难耐了,男人就会后仰靠在椅背上休息一会儿,闭着眼,眉却仍是紧皱着的,一只手举起在眉心一下一下的捏。有时男人也会发现她的暗暗窥视,每每这个时候男人就会出神的望着她一会儿,而后哑着嗓子问:“怎么还不睡?”
记忆中楼靖并不是一个多么温情的男人,话语再温和,脸上的笑容再温柔也不是,但现在她却模模糊糊的感到,也许楼靖也真的是有些喜欢她的吧!不确定却仍令她感到很高兴。
而就在夏安安再次游神的档口,楼靖已然再次开口,说:“另外,我还希望各位能谨记,你们都是帝国的精英,短时间内无可取代的一部分,不要一时意气用事轻忽了自己的生命,帝国需要的是能为帝国效力,为帝国二站的战士,而非等着帝国颁发殉国荣誉奖章的尸体,这一点我希望各位能时时牢记在心中。”
大概楼靖的威势实在逼人,在场有不少人在听罢楼靖的话后都无意识的应了声,那态度在夏安安眼中就仿佛小学生在回应老师的问题一般自觉、崇敬。
至此楼靖的话也说完了,匆匆离开前他不忘又看了夏安安一眼,夏安安回以浅笑。
很快,机甲舱内的所有驾驶员开始准备进驾驶舱,青鸾就停在拟兽旁边的缘故,夏安安一脚踩上升降梯的时候,恰好楼煌也在此时按下上升的按钮。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但由于又刚好面对面的缘故,连视若不见的可能都没有。
自从那次对战以后也有十多天了,两人还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就好像双方都在刻意的避开对方一样,那一次的对战是她侥幸赢了,虽说是赢了,但她也未见得有多少喜悦,她很清楚那不是楼煌真正的实力,大概和楼靖一样,身上背负了太多的压力,致使对战的时候接二连三的出现失误。
只是男人这分明的发挥失常,夏安安原以为男人会要求再战,却没有,很怪异的,男人的表现就好像他真的输了一样。
虽然从某些方面考量,就算男人发挥正常,她大概……也可以和男人达成平手,但这只是大概,只是猜测!
☆、131
我们总是本能的、刻意的去遗忘那些会令自己痛苦难受的记忆,将它们压缩在内心最阴暗的角落,等待着时间一点点的将之风化,过程中或许会有绵延的疼痛,却也好过一遍遍的回忆,历历在目,撕心裂肺。
东帝国与合众联的这一战,结果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输是必然,哪怕楼靖的作战计划再周详也无法燃起战场上军人们已散的斗志之焰,然而夏安安却没想到他们会输得如此惨烈,惨烈到她不敢去回忆,惨烈到战争结束的许久以后,午夜梦回她仍会被那一幕幕鲜活的鲜血淋漓的画面惊醒。
死亡是战争的勋章,对于一个军人,常常昨日还和自己嬉笑的同伴,战场上就只能眼睁睁的目送他离开,亲近的人物伤其类,哀痛上几日,不亲近的便就这么麻木的一瞥而过。
如果你时不时的与死亡擦肩,你也会如此,同情心太奢侈,用在旁人身上倒不如留给自己,能在一场战争中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难道你还想奢求对你挥偏了镰刀的死神拥有天使神爱世人的心?
然而在此之前都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军人的夏安安,在面对以及处理这方面的事显然还没有修炼到老兵痞们的火候,尤其那个死在她面前的人正是因她而死,他们曾那么亲近的相处过,那个男人甚至到死都还爱着她……
好沉重,好沉重,夏安安只觉得自己就仿佛跌进了一个深潭,她不断尝试着向上浮,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那根绑在自己腰间的绳索,而绳索的另一端赫然是一块千斤大石。
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她……
4月20日,战后第二天。
周身泡在岩浆中一般的灼烫令夏安安依稀抓到了些许意识,恍惚间耳畔似乎有人在说话,起初还是十分模糊的,仅仅只能分辨出是两个人在交谈,而具体说了些什么,却就像在听信号微弱的手机,嗞嗞的背景音太响,每一句话都断裂成零碎的片段,拼凑不齐。
“……,情况很不乐观。”
“……?”
“是的,伤口……,如果……不退,……遣送回帝国。”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安安的意识越来越清晰,耳边的交谈也愈渐连贯,甚至她听出了交谈中的两人其中一个是楼靖,而另一个男音则不甚熟悉。
遣送回帝国?遣送谁?她吗?
用着还没有回复正常运转的大脑思考,思维转得很慢,似乎过了许久,夏安安都觉得脑子有些涨疼了,莫名浓重的疲累袭来,却仍没有得到结论。
对了,她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