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师瞥了一眼休息长椅上的楼少将,见对方神情温和,再次阖眼养神,遂在心中松了口气,调整好心态,语气谨慎的冲夏安安问道:“夏上尉是打算剪短?”
“对。”
“大概需要剪多少?”
夏安安略作迟疑,答:“到……肩膀吧。”
“好,我知道了。”理发师这么说完,顿了顿,又道:“因为之前我一直理的都是短发,没有剪长发的经历,所以如果待会儿夏上尉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尽管同我说。”
他们这些被安排在理发点的文职尉官,都是先进了军队,之后才学得手艺。想当然耳,不说像夏安安这么长的头发,就是为女性理发的经历也是屈指可数。中央区一共也就夏安安和西亚两名女性,西亚倒是来过,还不止一次,只是她头发的长度较普通军人还真长不了多少,又没有楼少将这一层,自然就不似现在这般战战兢兢。
夏安安复又看了一眼镜中自己的那头长发,留了这么久的头发,说毫无留恋是不可能的,不过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剪,便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她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因为夏安安前一天晚上才洗过头,理发师便没有再为她干洗,只用喷壶往头发上喷了些水,使头发稍稍濡湿便举剪开始剪发。
大概真如理发师自己所言,他在剪长发方面没有经验,所以剪得尤为谨慎,也因此整个剪发过程漫长得连夏安安这个当事人都几乎无法忍受。
去吃饭的那名年轻理发师早已回来,因为休息长椅上坐着不知是睡是醒的楼少将,他自是没胆子去坐,便只在另一把转椅上坐了一会儿,眼睛也不敢乱瞧,低着头把玩手里的剪刀。
好在不多时理发点便来了新客人,他也就跟着忙碌了起来。
旁边转椅上又迎来送往了三个剪发的客人,夏安安这边才总算是完工了。无论是夏安安还是理发师,到此时都已经没什么想说了,不约而同的在心里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解了薄膜站起身,一个动作保持太久导致的血流不畅,浑身的酸麻令夏安安不适的蹙了蹙眉,本能的转了转格外酸疼的脖颈,除了关节‘咔嚓咔嚓’的细微声响,那种仿佛少了什么的异样感更加明显。侧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因为来回修剪了不下数十次的缘故,剪完后的头发长度比夏安安一开始说的要短一些,刚刚盖过脖颈。发型不是尾端平整的‘蘑菇型’,而是有规律的参差碎发,从侧面隐隐可以看到白皙的脖颈。
虽然还不太习惯,但也不可否认看起来确实比之前干净利落了不少。
“很好。”楼靖来到夏安安身后,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说话的同时抬手捏了捏夏安安的后颈。
恰到好处的力道,令淤滞的筋骨瞬间便放松开来,酸疼散去,只余下温热的舒适。夏安安感到胸口十分熨帖,也不知是因为楼靖的那句‘很好’,还是这状似不经意的按捏。
走出理发点,根本不用去看通讯器上的时间,夏安安也知道饭点早就已经过了。前线毕竟是前线,物资就算没那么紧张,也不可能虚耗,自然除了正餐时间,餐厅不可能独独为了几个错过饭点的个体另备饭菜,更无可能准备点心。所以一旦错过了,那就是错过了,你只能饿着肚子等下一餐。
夏安安瞥了为自己所累的男人一眼,即使并非她要求男人陪着自己过来,终究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抱歉,让您也跟着错过了饭点。”低垂着眼帘,夏安安歉意的说。
楼靖却不以为意,侧过头问:“饿吗?”
“还好。”
“我饿了。”
闻言,夏安安抬起头,目露愧疚,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楼靖眼见如此,也不再逗她,抬起手像是习惯性的捏了捏夏安安的后颈,斜勾着嘴角说:“走,带你去吃饭。”顺势在那手感很好的后颈上推了一把。
虽说是跟着走了,也知道楼靖既然这么说,就必然有办法解决两人的午饭,但夏安安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显然不是去餐厅的那条路。
“莫克,也就是我的随从官的宿舍……附近。”楼靖如此答,俨然竟有些神秘之感。
夏安安是完全的一头雾水,满脸的疑惑。
“身为少将的特权。”楼靖又解释说。
于是这天午后,夏安安见识到了楼靖口中所谓的‘少将特权’。
那所谓的‘随从官宿舍附近’其实是一间刚好有窗的闲置储物室,空间不大,但作为个人餐厅却已是相当足够。冬日柔和的阳光透过小窗照在临窗而设的餐桌上,一盘盘尤蒸腾着热气的食物,香气被温暖的阳光煨得更加浓郁了。
夏安安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坎达尔,那个温馨带着小窗的房间。
想来楼靖应该在理发点的时候就已经命他的随从官准备好了一切,独属于他一个人的餐厅,无论在任何时间都能吃到的饭菜……这,就是他的‘少将特权’。
即便在很多年以后,时过境迁,夏安安仍清晰的记得,那个午后,那个房间,那顿饭以及那个人……
☆、120
夏安安曾经听过一句话,‘饭桌,是感情积累的必要途径之一’,在那时,这句话对于她来说就如同‘男人的饭桌通向床’一样令人费解。大概是因为饭后人的血糖上升,心情变好的缘故,感情也就顺其自然的会变好吧,这是她在当时能够想到的比较合理也比较富有科学性的一种解释。当然,现在看来这个解释不但完全偏离了要点,还带着些许缺乏常识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