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应了句嗯。
起身的那一秒钟蓦地与她的脸撞到一起,彼此仅隔着几公分,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傅聿川故作镇定往旁侧挪了小半步,随后才缓缓站直身子,开口时又轻咳了两声,才说:“我去客厅见他,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
傅聿川离开了书房。
林浅注视着他仓促的背影,无声笑了笑。余光瞥到他的书桌,桌上摆着一个装饰品,回形针上别着一张合照,正是今天在中餐厅吃饭时,工作人员为他们三人拍摄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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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
见傅聿川过来,南正荣起身礼貌示意。两人打了声招呼,傅聿川给他倒了杯水,南正荣接了过来,道:“聿川,大半夜的你好像有点上火。”
耳朵很红。
呼吸似乎也挺急促。
不太对劲呢。
傅聿川深吸了几口气,情绪稍稳后与他说正事:“南总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别这么客气。”南正荣觉得他这人就是太有礼貌了,处处彰显恭谨,如果能随意一点就好了。不过,若是能随意,那也就不是傅聿川了。
“我试了两次,把南氏分公司开来伦敦,两次都失败了。两年前你好心救了我父亲,又在我第三次开分公司的时候帮我做了一下经济策划,没有你,我这公司也没这么容易开起来。”
“美联银行的事我听说了,你现在成了最大股东,资本积累应该是足够了。之前我问过你一次,要不要换种方式回京城发展,你当时拒绝了我。现在我还是想再问一次,聿川,凭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回京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
“花一二十年把公司发展起来,到时你最多也就三十几岁或者四十出头。何必那么着急,非要回傅家认祖归宗,去接傅氏集团的盘呢?”
傅聿川:“二十年太长了。”
南正荣不理解他的意思,皱眉道:“可是你现在还很年轻,而且新世纪的医疗技术发达,大家的平均寿命都在六七十岁,二十年哪里时间长了?”
太长了。
二十年对于傅聿川来说太长了。
母亲去世那晚开始,7岁的他无枝可依无处可去,硬着头皮走到现在十一个年头。每一天,每一个夜晚,他都不记得是怎么度过的。只要一想到傅君临会死在他手上,傅氏一族都会下地狱,他的心脏就重新跳动,也仿佛拥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他要做的。
就是在最短的时间达成这个目标,就算以自己为局,赌上他的一生都无所谓。他本来就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他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多余的。
这是傅聿川十几年来扎根在心底的想法。
就在这时,南正荣忽然又说了句:“我几分钟前来,给我开门的不是傅寒,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东方面孔女孩子。她是你的亲戚,还是傅寒的老师?”
提到林浅,傅聿川心底某处仿佛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
莫名的心软。
他说:“她是我雨天夜里救的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故事回到最初的
南正荣说,林浅不像无家可归的人。
伦敦街头的流浪汉不少,傅寒曾是其中的一个。这些人生活的条件如何,傅聿川长在这片土地十八年,理应比谁都清楚。
林浅温婉大气。
有着上位者的气场和绝对的统筹管理能力。
这一看就是上流圈子里、家底殷实的豪门养出的名媛小姐。在学成归国后继承了家族产业,有过多年总裁掌权管事的经历。
她在他们哥俩面前收敛了尖锐的锋芒,只交出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面。但对于南正荣来说,十几分钟前敲门,对方打开门,看见她的第一眼,她是冷漠警惕的,就像在生意场上混久了的人,客套的官腔表象下,有着一颗没温度的心。
半小时后。
傅聿川送南正荣下楼。
在离开之前,南正荣再次叮嘱了两件事。一是再考虑考虑他提出的意见,自立门户,创建一个公司,花二十年把公司做起来。二是提防那个从雨夜里救回来的女人,她不是个善茬。
目送车子驶入长街巷尾,傅聿川却站在楼下久久没离开。
他想起一些事情。
在碎片大厦顶楼看彩虹的时间里,林浅跟他说,曾经也有一个人像他这样,用外出吃饭的说法,理由都一样,说中餐厅来了位新厨师,出了几个新菜品,带她去尝尝。用餐的过程中,她就看见了那条他为她制造的美丽彩虹。
她说,那个人就是十年后二十八岁的他。
她说,我们是2157年结婚的。领证那天我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和圈子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斯文冷漠却很绅士。婚后你很忙,总是满世界跑,两年里我们只见过三次。准确来说是四次,还有一次是我生病发烧,你专程从衍之那拿了药,推了行程从伦敦赶回去。
她又说,2024年你定居了京城,结束了奔波在外繁忙的行程。也是在那一年,我们朝夕相处,相伴相知。我们在一起很多年,我们有一只自己的小猫。以后的你会做种类不同的许多中餐面点,你还会种玫瑰花,比专业花匠培植的花朵更漂亮。
她踮脚抱住了他,最后在他耳边轻语,她说:“别再留我一个人。”
……
此刻。
伦敦夜晚的风吹在傅聿川颀长的身上。
他顺着风飘来的方向,朝昏暗无人的长街最末端看去。依稀间,他好像看见了七岁那年被枪击中,倒下之际还死死护着怀中的幼子。迷雾驱散,他似乎又看见了另一个人,是林浅。她冒雨朝他奔赴,她走了很远的路,历过百劫千难,才走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