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
林浅倾过身子靠近他,一双手扒着他的车椅扶手,仰头望他,打趣道:“傅聿川,我们俩会不会也是被命运安排在一起的?我忽然好像就不怕死,也不害怕听见几个月后做骨髓移植手术抗癌失败的消息。因为我潜意识觉得,下辈子我们依然会遇见。”
傅聿川剑眉蹙起。
他不相信命运,他只坚信人定胜天。在林浅身上,他迷信过神明,也是为了祈祷他的妻子能平安健康。所以,他不喜欢听见“抗癌失败”等字眼。
“宴会上喝酒了?”
“跟阿寒喝了小半杯。”
“难怪说胡话了。”
林浅笑了笑。
她贴向他,缓缓地将脑袋靠在他手臂上,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喃喃道:“军区大院的老军医告诉我,傅阳也许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今晚南爷爷也住了院。所以我有一点点害怕,怕自己不能陪你走很久。”
想要你
尤其是南老爷子昏迷中的呓语。
林浅与南老在青城朝夕相处一年多时间,四百多个日夜,老人在她面前是慈爱的,但总体来说老人军旅生活多年骨子里依然严肃。林浅从未见过他脆弱流泪的样子,在医院病房那半个小时,她心里触动很大。
情深不寿。
相爱的人却不能相伴终老。
先离开的那个利索洒脱,留下的那个内心疮痍。放在以前,林浅也不相信自己会因为牵挂在乎的人而害怕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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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家认亲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接连几周圈内人闲暇时的谈论都是那件事,说的不外乎是林家贪得无厌,吸一个买来的孩子的血不够,还要把她名声都给毁掉,既要又要吃相难看。
南老爷子因这件事一病不起。
在医院住了十来天了。
南家的人都忙,众人只过去瞥了一眼,老人刚住院那两天病房外人还很多,第三天少了一半,第四天已经没什么人去探望,今天就只有林浅一人在房间里。
中午刚过。
林浅陪老爷子吃了午餐,跟他看了会儿国内的军事频道节目。人老了不能生病,一旦病了就很严重。昔日神采奕奕、目光矍铄的南老,在医院住了这两个星期,忽然就瘦了下去,脸颊两边凹陷,多说几句话就开始喘气。
“小浅,不用总陪着我,你和聿川多待待。”
“我和他每天都待在一起的。”林浅削好苹果,切了小块装盘,笑着递到老爷子手边。老人现在吃东西也费劲,医生说给他吃点软乎的蔬果,比方说香蕉什么的,苹果脆硬,吃着费力气。老爷子倔脾气,他啥也不吃,就要吃苹果。即使一个果子要吃一两个钟头,他也会慢慢磨着吃完。
南老爷子手背插着滞留针头。
他拿起盘里的叉子,叉了一小块苹果,咬了两口,喘了喘气,才与林浅说:“去年那场绑架案发生,你住进榕城医院,我从医生那得知你患癌的时候,我就打算把你和聿川拆散。”
“不曾想你们俩都是犟种,你不肯接受化学催眠治疗,不愿意彻底忘记他。他呢,知道你怕他,看见他会疼,他就每天深夜趁你睡着了来医院,捧着一束玫瑰花,提着两盒你喜欢吃的糕点。”
“去青城的第五个月,傅氏集团入驻青城与当地政府合作,他作为总裁代表公司前来洽谈,咱们那天刚好从国家森林散步回来,途经市府大楼,你坐在车里望见了他。”
“你一直说你是回京城才把他记起来的,其实不是,你在市府大楼外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记起他了。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同意他来咱们四合院外偶尔看看你,也同意段希带着你去看他为你准备的六一儿童节烟火。”
情难自抑。
彼此深爱的两个人不应该被世俗的事情拆散。
能拆散他们的只有上天的玩笑。
老爷子睡着之前还跟林浅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话,他说他从他们俩身上看见了曾经自己和妻子的影子。他14岁就被征军入伍,打了好多年的仗,国家安定后也不愿退休,驻守在前线,好多次受了重伤,炮弹炸裂产生的爆破会让人颅内出血,他有一次就是脑出血,抢救回来后不认识人了,连儿子都不认识。就一味地紧攥着自己左胸口袋里妻子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说她长得很漂亮,是谁家的好姑娘,他冒昧地想认识一下。
他说他住院这十来天是多活的二十几年里最开心的日子,他每天晚上都看见他的妻子。她还是他记忆里美丽动人的模样,反倒他两鬓花白。他们俩一起下象棋,她棋艺很好,他还是她教出来的徒弟。
他最后说,她的妻子准备好了未来他们俩一起生活的家,说是再过些日子,就捧着他喜欢的山茶花来接他回家。终于可以回家了,他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
林浅站在床边。
弯腰给老人盖好被子,跟房间里的护工打了声招呼,才拿起包离开。在客厅里她遇上了提着果篮的南正荣,男人看了眼茶几上还未吃完的苹果,与林浅说:“小浅,这些日子辛苦你照顾老爷子。”
“您言重了。”
“认亲宴会上的事情查清楚了,林有为贿赂半壁江山的经理,对方放他进的大厅。至于dna鉴定表,也许是我参加圈里的某次商会,喝过酒的杯子,用过的碗筷被他拿走了。”
“小浅,这些年你在林家受苦了。好不容易爬出泥潭,林氏夫妇还这样穷追不舍试图扒你的皮喝尽你最后一滴血。你放心,这场官司我会亲自盯着律师团队去打,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