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星光顺着窗户飘进来,楼远闭着眼靠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身边立着个黑色人影。
一身黑色运动装,带着顶鸭舌帽。
付之予攥紧医药单,快步走过去,一把拍在那人肩头。
楼安肩膀狠狠一颤,落在肩上的手越来越紧,像要捏碎他的骨头。
付之予死死掐着他的肩,将人连拖带拽地扯出了病房。
身后的人趔趄着却一声不吭,付之予用力将他掼在墙上,楼安矮他一头,此时只觉如山的压迫感灭顶而来,噎得他说不出话。
“来干什么?”付之予目光阴寒,说出口的话在三九寒天里过了遍冷水。
“我……”楼安吞咽一下,“我来看看他。”
他说完这句话,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连忙解释:“钱我已经还完了,真的,我还完才敢来!”
楼安从自己的口袋里翻了半天,翻出来一张建行卡,往付之予手里塞:“这里面有三万块,是小远大学接下来的生活费,还有之前答应赔给他的损失费、医药费,我最近提钱太频繁了,还有十几万我等下个月再提,打进这张卡里……”
“你觉得他缺你的钱?”付之予冷冷道。
楼安的动作一抖,抬起头来看着他。
“这卡你自己给他,这些话你自己跟他说,但不是现在。”付之予退后半步,半个眼神也不愿意再分给他,“走。”
几秒后,楼安鼓足了极大勇气,用细微却镇定的声音喊住了他:“他不缺我的钱,但我得给他钱,我是他哥哥。别人家都有人愿意为他们花钱,小远也要有。”
付之予其实没懂他这话里的逻辑关系,他认为这是楼安在有钱后迅实现了马斯洛前四层次需求,终于对于自己“哥哥”这一角色的缺失产生了愧疚感和弥补欲,决定自我感动一下。
但他还是扭过头去,举起手里的化验单,认真回答了一下楼安的话:“不缺你一个,他有。”
楼安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付之予没再理会他是如何解读这句话的。
楼远已经烧到39度一整天,退烧药半度也没降下去,早上物理降温倒是管用一些,没想到白天忽然大吐一场,体温升得越来越严重,只好跑了趟医院。
付之予坐到楼远身边,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
楼远挪挪脑袋,费力地睁开一只眼睛。
对上楼远清明的目光,付之予感觉心口被敲了敲,泛起一阵钝钝的麻。
“没有睡着?”
“不困。”楼远叹了口气,“就是累。”
付之予检查了一下吊瓶里的药:“难受吗?”
“还好。”楼远向后滑了滑,两条腿伸直,懒散地打个哈欠,“我感觉已经烧糊涂了,现在头不疼腰不痛,浑身上下没有任何感觉,很有精神,就是手脚麻。”
他举起手,给付之予展示了一下什么叫抖如筛糠。
付之予把他的电解质报告拍在眼前晃了两下:“因为你已经烧到电解质紊乱了,你这个钾像被抽干了一样。”
“哎哟。”楼远抖抖索索地接过检查单,“我都快十年没过烧了。”
他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以前哪怕是喝完酒出去淋雨都不会生病,没想到这一次病得那么严重。
楼远自己心里清楚,以前生病的时候,潜意识告诉他得靠自己挺过去,而这一次在酒吧睁开眼看到付之予的那一刻,脑海里崩了许多年的弦被轻轻一拨弄,啪一声断掉了。
又或许只是因为昨天在酒吧里,他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告诉她楼安已经把钱还还完了。
“你是想打针还是想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