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以这样的模样,用令人不太舒服的目光打量起自己的儿子,好像要把这些年没有看过的成长轨迹全都挖出来看一遍。
“为什么?”付父重复了一遍,“一家人,一荣俱荣,有什么为什么?”
付之予两只手插在口袋中,手指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口袋中的打火机。
他今天觉得很疲惫,和许多完全不熟的人装熟,这样的社交让他很累。
他不想在面对自己父亲时还要这样故作熟络,他放空大脑,把自己的脑子变成一块空白。
然后放进来一只楼远。
付之予想象着对楼远说出“一家人一荣俱荣”这样的话,大脑小屋里的楼远说:“一荣俱荣,我损的时候也没见有人和我一起损。”
于是付之予说出这句话:“一荣俱荣,我损的时候也没见有人和我一起损。”
付父夸张地皱起眉头,他大概是现付之予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了。
付之予讨厌他端详自己时的神情,像是在看自己的作品,并对作品出现的脱轨行为进行审判。
付之予转头就走。
“回来!”付父连忙叫住他,“这些事先放一放,还有一个事情……你今天见没见到吴家的吴佳年?”
付之予在门口驻足,转头看了他一会儿,语焉不详答:“怎么?”
付父把茶杯放下,重新挂上那个惹人烦的笑容:“你马上大学毕业了,现在没有女朋友呢?”
这话一听就知道他起的什么心思,付之予的耐心耗尽,对他说:“我不相亲。”
他说完,不等付父有所反应,转身走出门去。
大门一拉开,他抬头就看到付之然光明正大地站在门口,一脸“我都听见了”的样子。
付之予懒得与他点头微笑你好,径直向前走去。
付之然只得侧了侧身躲开些,等到人走远后才用力打开门,气冲冲地跑进去。
他的心思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父亲找的传统意义上的“好相亲”没有落在他头上,他感觉不平衡。
丝毫没有考虑过吴小姐看不看得上他。
付之予顺着大厅中央的楼梯走下去,看到文承正倚在栏杆边,乐呵呵地迎接他。
“聊什么了?”文承招呼他,“烟花秀开始了,去看看?”
付之予立在几级台阶之上,抬眼看向落地窗外。
漆黑的天幕上绽放出朵朵烟花,光影灿烂,与厅内光亮相辉映,烟花尾巴拖出长长一道白烟,在空中交散弥漫开,把黑色的天稀释得越来越淡。
大厅里的人们纷纷走上阳台,烟火在头顶怦然绽开,五颜六色的色彩倒映在眼中。
可惜这场烟火的主人一个在楼上撒气,一个无心观看。
付之予定定地看了会儿,细小的爆破声像响在心底,一点一点敲实一个想法。
他不想呆在这里,这里让他透不过气。
金玉其外的宴客厅,虚伪功利的交际,半生不熟的朋友。
付之予不是没有出席过这样的场合,他能够在这样的名利场中如鱼得水,却没法在这样一个不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日场合里妥善应对。
他想到那条永远热闹的桥西路,生意还算不错的小小数码店,数码店里时不时飘出来的面条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