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当然不会怪他。他是你的忘年之交,现在是桓大司马手握重权,明天或许他和王文度就能主持朝政了。无论是上面的是谁,即使是琅琊王氏的嫡系倒了,你们这一支也不会倒!”
她尖锐的话语像尖刀一样□他的胸膛,鲜血一簇一簇迸射,王献之听见自己冷冷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响起,“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什么我们琅琊王氏的这一支?你不要忘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你也是这个家族的一份子!你不要心心念念你那个乱臣贼子的大哥,就把全天下的人都看成仇敌!”
郗道茂看着他,胸膛剧烈起伏,反唇相讥,“我的阿兄是乱臣贼子,你们就是忠臣良相,真是笑酸我牙。是忠臣,北伐之时为何不尽心尽力。谢无奕死了,谢万石就出来,谢万石死了,谢安石就顶上,不过为了门户不倒而已,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好听。”
她,还是那样维护他。
原来,不过是他自己的自以为是,天真的以为只要她肯走出一步,他就可以走过剩下的九百九十九步,从此亲密无间。
他以为她肯走出那一步,却原来她跨出的,只是一个半步。
他们之间始终有着半步的距离。
几乎是愤恨的想,郗嘉宾,他何德何能得她如此倾心相爱。这一生一世,与他同寝而居的不是她,与他同穴而眠的也不是她,甚至他注定负她情,背父恩,违友意,逆君威。
她还是要想着他,念着他,为他喜,为他忧。
还要如此百般维护于他。
无边的妒火冲上胸口,他冷声道:“我保护王家,何尝不是在保护你,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我?”
体谅你?体谅到要为了你对杀父仇人笑脸相迎,体谅你到背叛家族背叛阿兄背叛阿乞?不,她做不到。
她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索性背转过身去,“算了,王献之,我不想再和你说了。”
他却不管不顾,紧紧箍住她要抽离的手臂,“你不想和我说,那你想要和谁说?”
她固执的转过头,不去看他,任眼泪流进心底。
欺霜赛雪的腮边,那欲坠未坠的泪,像一粒水晶,刺疼他的双眼。
他怔怔染松开自己的双手,退后一步。
她终于拂袖而去。
正文此为司马道福与王献之
作者:王平子更新时间:2012-06-0417:45
“王子敬!”司马道福控制不住把手中的白玉茶杯砸到他刚硬高贵的额角。“我从十几岁第一次见到你,从此就想着你,念着你。是,是我从她手里把你抢过来的,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对你如何你难道体会不到么?王子敬,你有没有心?”
司马道福形状姣美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着,因为剧烈的喘息,胸中抑郁多年的不平吐出去,她反倒感到了畅快。
王献之从衣内掏出一方帕子,还是当年阿茂绣的那一块。因为经年累月的使用,色泽越发浅淡,鹅黄鹅黄的,与腊梅同色。可是上面刺绣的色彩,却鲜明如初,主人平时的小心谨慎可见一斑。
他拿过帕子,莹白如玉的脸上无悲无喜,直到确定额头不在流血,方取下帕子。
他望着手帕上的血迹,悠悠的叹了口气,似乎吐出了说不尽的怅然。
“你对我很好,可是你真的是全心全意为我好吗?”
她开始一次一次在名士们雅集的时候故意出现,时间久了,他的目光也有看向她的时候。
他的目光中有欣赏,有尊重,却从来没有一份痴迷和激荡。
是什么时候冷了心?
是她哭着求父亲不想嫁给桓济的时候吗?
可是父亲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破了她十几年来坚持相信的一切。
所有的美好都好像童年时的珊瑚树,她和哥哥们疯闹时撞到了放着它的沉香木案,晶莹的红色碎了一地。父亲大发雷霆,哥哥们却一力承担了责罚,抄了一夜的《庄子》。她扬着脑袋继续骄傲跋扈,依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郡主。
破了的镜子没办法重圆,她的心碎了一地,只能继续往前走。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想要的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有敢于得到的勇气。
犹记得年幼时他自认为写好一幅字,甚是得意,拿去给阿母品评。阿母却把他贬得甚是狼狈。
于是他听从了阿母的话,取了十大缸的水,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把十大缸水都练到了黑色,终有小成。
她心不在焉,他看得分明。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他是小儿时,就很有耐心,随着年华流逝,越来越有耐心。他有一辈子的时间陪在她身边,相伴的时间越长,感情也会越来越深。等到两个人一起躺在棺材里,手牵着手,又怎么会不心连心?
桓济的心不在她身上,她知道。
可是那一次在桓大司马的官邸,在被一扇木门微开的缝隙射入的一角阳光晃花了眼睛,却听见两个模糊的声音。
那个王献之心心念念的女子黑白分明的潋滟凤目一晃而过。
那个女郎的阿兄对她说,只要你有一丝一毫的不愿意,那么你就不愿意嫁给天下的任何一个人。
凭什么,有的人占了那么多的好,凭什么,有的人无论何事都可以把她比到泥土里?
于是怨恨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一点一点的随着时间的流逝长成参天大树。
再后来是父亲登上帝位,母亲备受冷落,桓温对帝位的觊觎之心让父亲清俊荣光的脸逐渐变得瘦长暗淡。
再后来是五个疼她爱她的兄长相继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