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阿茂就欣喜的迎来了郗昙夫妇。
傅氏并郗家几个兄弟刚和郗昙夫妇见了礼,阿茂惊奇的发现阿父阿母眉宇间都洋溢着一团喜气,尤其是崔氏,本来雅致的眉眼展开来,又多了海棠花的风韵。
“阿母,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阿茂漂亮的凤眼转来转去,水光一片。
傅氏看着她撒娇耍赖的样子,心中郁结也松开了不少,忍不住笑道,“阿茂猜猜阿父阿母遇到什么喜事了?”
“莫不是阿父升迁了?”说完自己又觉得不对,“阿父并不热衷与官场啊。”
她一下子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喜事能令阿父阿母如此开心。
傅氏揽着她圆圆的小脑袋,“阿茂想不想添一个弟弟?”
阿茂呆在原地,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弟弟妹妹,就好像突然被一阵炫彩的阳光照射,眩晕了眼。
“可是阿父阿母怎么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崔氏的白净如花瓣的脸上晕开了一抹红,好似天然的胭脂,她摸摸女儿的头,害怕她担心因为弟弟妹妹的出生而不再受宠爱,不安的问,“阿茂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阿茂凤眼微凝,她展颜再笑的时候,好似太阳花开,“弟弟还是妹妹,我都喜欢。可是若是按我的私心,我希望是一个弟弟,我们家只有阿兄一个男孩子,以后有了弟弟,他可以跟阿兄一样,守护我们,守护这个家族。”
郗昙一使劲儿,长长的手臂把阿茂托起来,抱在怀里,“你不怕阿父阿母有了弟弟就不疼你了?”
“弟弟要是可爱,我都要疼爱他,何况阿父阿母,要是弟弟顽劣,那我就要打他的屁股,不让阿父阿母纵容他。”
傅氏看着阿茂一双凤眼光华流转水光潋滟,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个喜欢在地上滚来滚去,把父亲笔墨扔的到处都是的孩子竟然已经如此懂事了。
崔氏心里也是一阵欣慰,她在家里每日挂念女儿的情况,身体消瘦。郗昙请来疾医,却意外被诊出了喜脉。和郗昙一起出游散心,又巧遇一个云游女相士,更直言她腹中胎儿是盼望已久的男孩。她本来担心阿茂无赖不通事理,谁知道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样想着,她不由又看了郗超一眼,这个自小就明慧若神的孩子,竟然短短一个多月就让阿茂进步了这么多,看来把阿茂送到他身边教导,远离他们身边,果然也是值得的。
傅氏问道,“既然弟妹怀有身孕,为何还要舟车劳碌来建康?”
郗昙揽着崔氏的腰,笑容中竟有几分少年人的明朗俊俏。“我们并不算舟车劳碌,一路坐船,走走停停,看沿途春光明媚,也不着急,权当偷得几日闲,好好陪一陪夫人和未来的儿子。”
崔氏的脸更红了,忍不住用手指掐他一下,这样额话怎么好在嫂子面前说?
傅氏看着两人琴瑟和谐的样子,细长的眼睛闪过一丝黯然,等阿茂再看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了,让她怀疑那一丝黯然只是自己的错觉。
傅氏笑道,“你们这次来,是不是要到逸少家拜访?”
郗昙微笑,“确实是王家送来了帖子,让我们去走动一番。”
傅氏蹙眉,“听方回说,前几年妹妹不是告诫我们‘王家见二谢,倾筐倒屣,见汝辈来,平平尔。汝可无烦复往。’么?谢家人去了他们就盛情款待唯恐有不周之处,我们去了就简单对付凉薄对待,怎么又主动邀请我们了?”
郗昙凝视着郗超,眼里有赞赏和骄傲,“琅琊王氏一向自视甚高,可是有了阿超,他们对我们只能是敬重。”
郗超虽然年纪尚小,但早已扬名。士族最注重的就是名声二字,郗超已经在少年一辈扬名,盛名甚至要超过扬州独步王文度(王坦之的字)了,按照晋朝的律法,男子满十五岁就算成年,等阿超成年取字,谁还敢轻视他们高平郗氏?
郗超雪雕般的脸也染上了朝霞的红,“叔父实在过誉了。”
郗昙笑道,“叔父说得是实情,在长辈面前,不可过于自谦。”
郗超只得应是。
郗昙夫妇休整了一日,就领着阿茂和众仆人去了乌衣巷的王家。
郗昙夫妇和王羲之夫妇见了礼,又拉过身后珠圆玉润的小娘子。
“阿茂,快来见过你姑父姑母。”
郗道茂赶紧似模似样地给两人行了个礼。王羲之和郗璇看见她小小年纪却故作老成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
“阿茂见过二姑父,见过姑母。“说罢还故意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凤眼,看着王羲之道,“二姑父长得好俊!”
四人皆是一惊,随即都大笑起来。
王羲之一身月白长袍,神情悠远。阿茂在心底感叹,真是仙山百合一样的人物啊,如云似雾。脖颈挺立的线条高贵的像一只仙鹤。
“怪不得我家阿茂从来不盯着我看,原来是嫌我不够俊啊!”郗昙笑道。
王羲之没想到自己年逾四旬,竟然让这两父女一阵调笑,笑道:“重熙,你怎么还是孩子心性?”
崔氏忍不住握紧了阿茂的肩膀,这个孩子,想不到竟然还是这样顽劣!莫非她乖巧的样子是做给她阿兄看的?
郗道茂的声音甜甜糯懦的响起来,让四个人顷刻之间分别联想起自己心爱的糕点。“姑父有姑射仙人之姿,我看着只觉天朗气清,就忘记转眼睛啦!阿父虽有超拔之气,我日日观之,早就练会转眼睛了。”
王羲之笑道:“真是个明慧通达的孩子。”说罢将手中的白玉雕花如意放到郗道茂肉丰骨纤软绵绵的小手中,“此物跟我多年,如今就做了给阿茂的见面礼吧。”